时郁走后,我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风,胸口闷得慌,突的肩头就搭上了一只惨白的手,我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僵硬的转过脑袋才发现是花叶姜这只狐狸。
“哎哟,我去!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出门瞎晃什么啊。”我跳开三丈,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开骂。花叶姜神色异常,抬着自己的狐狸爪子瞅了瞅,然后又往我身上扫了扫,弱弱的问“阿婼,你的法力呢?”我整理了一下衣摆,答得干脆“被封了。”
“被封?谁还能封住你的法力了?”花叶姜疑惑的瞪大了眼睛,我没理他,又兀自坐回桌前长叹一口气,还有谁?不就是长生阁白砚青那个老妖怪,简直气人,好歹我归婼曾经也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人物。
“不就封了一个法力嘛,干嘛一惊一乍的。”
花叶姜也坐了过来,靠近我“我就说你最近温顺异常,要是平常遇见贺昭这样胆子大的人类,早就扒皮抽筋了,我还以为你是转了性子,没想到实则是形势所迫。”我幽幽的看了一眼花叶姜,尝试用恶毒的口吻对他说“花叶姜,连我你都要揶揄了?胆子肥了?是不想要你的狐狸爪子了?”
“非也。非也。我不是觉得现下气氛异常紧张,想要缓解尴尬嘛。”花叶姜捻起手笑,睡袍下袒露的胸脯在月色下莹莹如玉,我赶忙别过脑袋“死狐狸!快把你衣服穿好!”
“贺昭可知道你魔的身份了?”花叶姜穿好衣服又故作正经。
我想了想,除了那一次为了救他用了法术现身,之后似乎也没有出过什么事了,连皇宫也是他帮着进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似乎有意识我与常人不大相同。”
“那你可摸清他的身份了?我看这个凡人可与平常人有些不一样。”我连忙抬头看向面前的花叶姜,询问“哪不一样?”
“他身上灵力丰沛,仙气扑鼻,一看便是我等妖魔逞口腹之欲的上上之选”说着,花叶姜啧啧两声,我瞪了他一眼,又将袖子中贺昭那枚玉佩递给他“你先替我查查这个东西,我困了,回去了。”说着,我打了一个哈欠,拿起桌子上的明光镜便往房间内走去。
月色入户,我拿起手中的明光镜,而那里面却是另一个人的脸,是姜颜的,却又与现在的姜颜不大一样,是年轻时姜颜的脸。
那是承德三年,殿阁大学士姜奕棠官拜左相,姜家一时风头无几,彼时腊月初三,兴都大雪洋洋洒洒落了整整三日。
因为前日与丫鬟偷跑上街的事情,姜颜至今仍被那个不近人情的爹锁在房间里,她年纪小,只是被关了禁闭,倒是连累了那个帮助她出逃的小丫鬟挨了几十板子,姜颜心里好一顿内疚,但一想到自己老爹怒其不争的眼神,和甩开袖子要她抄写女则女戒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姜颜是左相姜奕棠独女,左相官场得意,可惜妻子早年病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如此便养成了她桀骜不驯的个性,与兴都各个府邸中规中矩的闺阁小姐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奕棠位列当朝左相,独女又如此“出类拔萃”,自然早早成了同僚们的众矢之的。
第二日,月华如练,为了避免抄女则女戒一百遍,姜颜又趁着夜黑风高爬了墙。
左相府靠着十八里水路,姜颜的飞霜居隔水而建,姜颜提着裙子,一手撑住墙头,一发力,最后,以一个猥琐的姿势落了地。
还好有身下厚重的白雪,待她头晕目眩过后,突然意识到所到之处并非是兴都繁华喧嚣的大街,而是一处僻静的院落,处处栽种着梅树,点点鲜红的寒梅在纯白的天地间绽开,成就了一片独立而遗世的桃花源。
正当她站起来还没走几步,便听见了一个少年凌厉的声音“你是谁。”吓她一跳。
姜颜微微愣在原地,刚想回过头,一阵寒光,她被一颗硕大的雪球击中头部,整个人呈现倒栽葱的姿势倒在了雪里,她顿时火气便上来了,呸掉嘴里的雪,转过身子,捏了一个还要大的雪球向后击去。
她姜颜倒是要瞧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当朝左相的女儿。
树下少年立若芝兰玉树,身着一席浅色华衣,三千青丝以玉冠束起,姜颜幼时,尚未接触过什么容貌姣好的人,但沈君澜的眉眼如画,一定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自问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但也只是愣住片刻,反应过来,便气势汹汹地要冲上前找茬。
“喂,你知不知道本大小姐是谁?”沈君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姜颜一个雪球砸的倒退两步,抬头对上了面前少女一张气鼓鼓的脸,少女发髻上还粘着新雪,面颊被冻得绯红,双手叉腰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沈君澜活了十几年,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是这个样子。
正当姜颜还未来得及下一步动作,便被身后一个手刀劈晕过去。
姜颜醒时是在自己的飞霜居,她揉了揉眼睛,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只觉得是一场梦境,直到她起身准备披起衣袍下床时,看见袖口沾着的红梅花瓣,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并非做梦。
之后她又去爬那堵墙,墙后依旧是盛开的梅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只是少了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