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炎!”
一群人走过了繁闹的街市,一直往深山老林走去。才刚刚走了不久,竹弦便叫唤着山路难走脚脱皮了脚起泡了,闹了半天一行人终于停下。为了讨好明澈,太子自觉的去附近侦查情况,顺便拖着竹弦“找水”。
雪儿和芙蕖在一旁研究那只半死不活的狐狸,芙蕖不时从怀里掏出奇奇怪怪的小药瓶。
琉璃终于找到机会和明澈说两句,于是慌忙把明澈拉到一边,像是害怕再晚一刻,明澈的酒就醒了一般。
“长炎,你能不能先别慌着走。”
明澈淡淡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你一直都不告诉的问题。”
“嗯。”明澈点点头。
“哦,对了,”琉璃皱了皱眉,“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澈摇了摇头。
……
“……”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谁?你怎么就记得雪儿,记得太子?”
“不知道。”明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淡淡回答。
“……”琉璃深吸一口气,“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长炎,你这几天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要走?还老是叫我离你远点?你是真的讨厌我?”
明澈点点头。
……
……
又摇头。
……
“……那我为什么…哦对了,我是琉璃。”琉璃道,“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喜欢我,你总得告诉我一个原因——”
“琉璃,不信我。”
“我不信你,我什么时候不信你?”说完这话,琉璃猛然想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惨白。
果然……
明澈面无表情,声音不重不轻,却一下子狠狠砸在她心上,“一千年前。”
……
——什么时候不信你?
一千年前。
你不信我。
……
又有什么事,可以记一千年。
——————一千年前
琉璃蹲在地上正在和一颗掉在地上的糖葫芦讲话,“小葫芦,你咋地啦?你不是人间来的东西吗?你怎么在天界?”
那颗葫芦似乎没有打算理她。
“歪?”
琉璃戳戳葫芦。
“无聊!”琉璃站起来,准备离开南宫,突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向她跑来,“琉璃仙子,不好了!”
“干嘛?”琉璃抬着头不屑瞅了他一眼,“不就是我没拿信物进不去南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不是!”那个人似乎又惊又惧,“仙子,你看天上!”
琉璃往上看,看见远方天际上隐隐约约闪着什么金光。
“那是啥?”
“哎呀!琉璃仙子,大事可不好了!那南殿下发了疯,拿着一把龙吟一直从昆仑打过来,扬言要杀了天帝,您快去阻止他吧!莫要再犯下大错了!”
琉璃一愣,飞忙像那金光闪闪的地方跑去,一边问“长炎兄长不是在巡逻吗?怎么是从昆仑打过来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南殿下怎么会杀天帝?”
“两个时辰这南殿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往昆仑去了,然后就在此时,天帝的命令自昆仑那边传过来,说闯南天者杀无赦,可是那南殿下就跟疯了一样,人挡杀人的往昆仑去。”
“昆仑?是不是女娲娘娘……”
“是啊!南殿下刚刚出去不久,昆仑就响起了彻天的龙鸣,像是女娲娘娘仙陨了,后来再过不久天帝回来了,下令百兵立刻逮捕南殿下,说是南殿下杀了……女娲娘娘。”
琉璃步伐猛地一顿,大脑延迟了一下,脑袋一瞬间空白一片,又猛地反应过来,狂奔而去。
……
……
她赶到时南天门时,四周都挤满了人,什么将军仙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踏上台阶。
她挤进去,刚看见人群的中央空着一大片地,就有一个人砰的一下摔到她前面不远,一把黄金巨剑一剑穿过他的胸腔。那人一口血喷出去好远,沾了一点在躲闪不及的琉璃身上。
往前看去,明澈背对着她,身上的黄金铠甲全是血,一条红色披风顺着天边血色飞扬。他蹲下去,掐着那人的脖子,利落的一拳朝脸揍过去,那人喷了一口血,尽数喷在明澈脸上,他抬手擦了擦。
“长炎兄长!”
明澈转过头去,头盔的红缨扬起来,一张冷漠又满是杀机的脸上全是血,眼神很陌生。
琉璃的心陡然收紧,大脑一片死寂。
……
那是琉璃第一次看见明澈露出这种眼神,那种……
像看陌生人一样的,像看一颗路边的石子一样,像看他身后倒下的七八具死尸一样的冷漠目光。
琉璃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手,听着周围各种窸窸窣窣的私语。
“长炎兄长。”她还是开口。
“让开。”明澈看着她,声音含着怒意。琉璃明显的感觉到了明澈四溢的杀气。她甚至觉得明澈现在是失去理智的,整个人都是疯狂的。
可是她还是要做些什么,她走上去拦在明澈面前。
哦,原来先前饮酒时,太子那种救世主般的眼神,也在她的眼底浮现过。
“他们说娘娘死了?是真的吗?还有兄长……你为什么要杀天帝啊。”琉璃也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是如何说出来的,只记得自己心神早就已经混乱一片了。
明澈望着她,几乎像块冰一样,血色斑驳的脸就连眼睛也有些血红,声音嘶哑至极,“他杀了娲皇。”
“可是!他们跟我说……”
“说我?说是我杀了娲皇?”
“……”琉璃没有说话,皱着眉看着她。
明澈身上全是满溢的狠厉,一身的血腥味间,散发出一种草木土壤的芳香。
琉璃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上古大神的心头血滋养万物,带着大自然和万物的气味。
琉璃知道,明澈身上的,是娲皇的血。
她再看着那把娲皇的剑,剑上草木的气息更浓。此时龙吟的剑灵正在天上盘旋着,悲啸。
她无法理解自己现在这种绝望的心情。明澈身上,是娲皇的血,拿着娲皇的剑。
……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是啊,还有什么可争辩的。事实明明就在眼前。
可是……琉璃想着,她无论如何,她要听一个解释。
……
明澈冷笑一声,哦,那个时候明澈还是会笑的。
“你不信我。”
……
“算了。”
明澈没有再看她,他举起龙吟,对着天京远处凝成一个点的凌霄宝殿,歪了歪头,“他,我非杀不可。”
琉璃走上前去。
她睁着眼,眨了眨,声音很凉,“南殿下,现在,龙吟只有你和我可以拿得起。”
娲皇的剑只对她和明澈解了禁,其他人是动不了也拿不起的。
所以你别说了,那龙吟上的娲皇的血你无法解释,是你杀的她,是你拿着龙吟杀的她。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明澈也没给她说的机会。
明澈挥了挥手。
琉璃只觉得周身一阵眩晕,巨大的威压之后,周围便黑了下来。她知道,明澈给她设了结界。
周围传来嘶吼,然后是刀剑相撞,一片混乱。
随着外面叫声越演越烈,琉璃开始惊慌,她死命地拍着结界,惶恐不安。“明长炎!放我出去,你跟我说清楚啊!明长炎,你给我解释啊!明长炎……”
我也不是不信你啊!
我只是想听你解释。
可是为什么,
你连解释一下都不肯呢?
可是为什么,
你也不信我啊!
……
就这样声嘶力竭,精疲力尽,漫无目的的拍着。她又何尝不知道明澈的结界,她没有任何机会打开。
外面的刀枪剑戟还在持续。她不知道明澈杀了多少人,也不敢去细想他还要杀多少人。
……
很久很久。
终于,交战的声音近了。一声巨响,她的屏障裂开了一条口子,有刺目的光一下子打在她面前。
琉璃愣了愣,凑到裂缝前,再更加死命地拍打结界。她听见外面有人说,“琉璃仙子,我们来救你出去!”
“琉璃仙子,”有一个东西从拇指大的裂缝里塞进来,“快拿着,这个东西能打开结界,使劲砸就是!”
琉璃愣了愣,冷了脸,捡起塞进来的小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