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后呢?”
“百官们用铁链把他的双脚和双手捆严实了,因为他双手双脚都是模糊的肉,找不到血管,于是在他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各划一刀,用线索捆在伤口上引血。
然后……将他挂在柱子上,底下用桶接着。就像…就像杀一只低级的牲畜一样。
南殿下……他被放血到昏迷了两次,不过都是自己醒的,可是还是活着,倒是百官们维命的仙丹,一颗都塞不进去。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天帝上前跟他说了什么,他就突然癫狂了。”
“他怎么了?”琉璃感觉全身呼吸不畅。
那脚下跪着的人接着太子的话继续说,
“他一直对那些做的事都无动于衷,后来听了天帝的话突然笑了,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
因为伤到了喉咙,他笑得恐怖,浑身的铁链都在抖。
他先是盯着天帝笑,然后猝不及防一只手就挣断了铁链,掐住天帝的喉咙。
嗯……另一只手一把就把铁链扯断,将铁链另一端拉着他的几个人带过来,把手上的铁链往他们的脖子上一套一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铁链套着的几个登时就勒死了。
哈哈……
其他的百官才反应过来,冲上来,但是那畜牲要更快些,他从那几个人身上抽出一把大刀,一只手掐着天帝,另一只手挥手就朝前砍,冲在前面的被他拦腰砍断。后来他嫌天帝麻烦,也刺了他一刀,扔在一旁。
……
再后来那畜牲就手段越来越残忍了……
像是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了,别人砍在他身上,他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直就癫狂的痴笑,嘴里似乎重复着一句话。”
“他……说什么?”
“说好像是说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再后来……天帝从地上爬起来,从他背后一剑,由胸口洞穿,他瞬间一个踉跄就跪下了。
天帝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手伸到他背后一处鲜血淋漓的伤口里,生生抽出了他的神筋。”
“!!!”琉璃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几欲晕厥。她一把捂住没喘上气的胸口,竟然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鲜血当时就溅到我脸上,我……”太子用手擦了擦脸,另一只手一直捂住脸,好像鲜血还在脸上一样,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
太子停下之后,大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琉璃想着,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她没有办法想象明澈被人由头骨扎进魔杵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澈。
她没有办法想象明澈像一只孱弱的羔羊,被人捆起来,温顺的任人在他颈脖间划一刀,任由万千尖锐的刀刃挑开他的血管。任由自己的灵力顺着线索,混着血液流出去。
流出去。
明澈一直很强大……却有一日也如同孱弱的牲畜,犹如他平时根本不屑的任何生灵一样。被那些蝼蚁贪婪的蚕食,分食。
……
她更不敢相信明澈,会被这样轻易的抽去神筋。
只是仅仅两个时辰,她在冥水里风平浪静的两个时辰。
只是冥水里的金莲一开一谢。
明澈却已经从意气风发的少年,由从前的九天的南殿下,由如日如月的天神,变成一个被抽筋扒皮犹不解恨的恶魔。
明长炎似乎自她见过起,就是一副无法无天,拿鼻孔看人的模样,无边的盛泽,无边的傲气。
然后琉璃没有办法想象,血性的傲骨一寸一寸的妥协,桀骜的血液一点点漏尽,然后一个活生生的神灵无声无息的陨落。
死去。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害的。明澈原本可以一直杀到凌霄殿,一直杀进去……
……
“后来,”太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再一次响起。
“后来,文武百官趁他失利,立即对他下了咒,又挑了他的手筋脚筋,也不敢再打他的灵力的注意,慌慌忙忙把他抬进天牢里。挑了手筋脚筋,扔在一旁碰也不敢碰了。抽了手筋脚筋,一辈子都是废人了。抽了神筋,他不仅毕生灵力尽废,而且很快就会死。”
“别说了。”琉璃低下头去,脑袋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嗡鸣。
可是我能怎么办。
“他死就死了,他杀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琉璃揉了揉麻木的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还能活多久?”
“看他自己。”
“你不去看看他。”旁边有人说。
“我不知道。”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别问我了,我不知道谁对谁错,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明长炎要干什么,你们别逼我了,别逼我了……放过我……放过我!”琉璃也不知道对着谁乱吼了一通,慌忙跑开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跑开的,好像记忆出错了。脑袋里反反复复永无宁日地重复着明长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信我。
……
要如何,
要以什么姿势去看看他?
以一个眉眼高冷的胜利者?或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劝告者?
明长炎又要扮演什么姿势?濒死的罪犯?桀骜不驯的反贼?
……
她无意思的奔跑,一头撞上匆匆走来的芙蕖。那时记得芙蕖似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仙童,穿着绿色的的衣衫,腰间没有挂任何朱翠。
琉璃一头撞上去,抬起头来,呆呆望着来人。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芙蕖。
那人腼腆地笑了笑,“请问,这里是天界吗?,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琉璃环顾凌乱一片的四周,对着芙蕖点点头。
“那……我想找一个名叫……明澈的殿下,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琉璃点点头,打量起来人。
芙蕖那时一副少年的模样,眼眸如夏日流水般透澈,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白,刚才粗看只觉得这人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细细看来,才发觉这人长的挺耐看的。
“你知道,太好了!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我……我有事找他!”
琉璃看了看他的眼,一双狭长的凤眼里写满真诚。
“你找他干什么?”
“我……有故人托我给他东西……我废了好大力气,今天才飞升成神,就急急忙忙送东西来了,那明澈……人呢?”
“当叛贼了……在牢里。”琉璃说得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已与她无关。
“啊!什、什么……那我……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恐怕不能。”琉璃摇摇头,“天界天牢怕是还不能对一个陌生人开放。”
“那……仙子你…有办法吗?你能带我进去吗?”
琉璃愣住了。
“抱歉。”琉璃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想进去。”
“啊?哦。那我……那仙子你告诉我,天牢往哪里走。”
琉璃指了指天牢的方向,回过头看着他问,“你还是要去吗?”
“我去试试。”琉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记不起自己的神情。
“那你……”
琉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说,“帮我带句话。”
“就……”
……
……
……
“叫他,活下去。”
……
芙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慌慌忙忙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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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芙蕖到底有没有见到明长炎,琉璃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混过了多少时日,一直等到天界重新建起一砖一瓦,一树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