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咚————”
“咚————”
“咚————”
后山的大钟被缓缓敲响,悠扬绵长的钟声一声接一声的传遍了整个少林寺,这座百年古刹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听到钟声,在少室山下等候多时的信徒及香客纷纷踏过山门,沿着青石台阶向大雄宝殿涌去,宝殿内佛祖金身前的香炉里还有燃烧一夜尚未熄灭的檀香,又有新的香火被虔诚的佛教信众续上,在寺院住持的诵经声中,这些寄托着香客许愿的香火化作袅袅青烟,在空中缓缓地飘散开来。
“阿弥陀佛。”住持双手合十,对香客颌首感谢道:“有劳施主布施。”香客一边回礼一边念叨着“佛祖保佑”退出了宝殿,接着又有新的香客进来,从住持手中拿过三枝香虔诚的插在了香炉里,双膝跪在蒲团上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不论是一心向佛的信徒,还是慕名而来的游客,来到少林寺都会在大雄宝殿这尊佛祖金身前敬上香火,向佛祖倾诉心中的不解和疑惑,只要上香人心诚,虔诚的信徒们就会在烟雾缭绕间得到一丝启示或点拨。
响彻少林的钟声响了三下,少林寺的僧人纷纷从床上爬起,武僧们拿起柴刀背篓前往后山砍柴,火头僧去溪边为水缸挑水准备饭食,刚刚剃度入寺还没多久的小和尚们成群结队地去找各院住持上早课,住持们都是得道多年的高僧,除了接待少林的香客,每日还要指点这些后辈弟子们念经礼佛。
后山的撞钟人是个年岁已高的老僧,法号觉远,在少林的辈分极高。当年敲钟僧的同辈师兄曾是少林寺的方丈,金光佛身大成,应邀赴华山与纯阳道门的新任掌门论道,方丈师兄落败与纯阳掌门后归寺而寂,当时正值巅峰的觉远就不顾旁人劝阻,接替了去世的老僧人,独自一人留在少林后山,每日清晨时分敲钟。
方丈师兄圆寂后,少林各院住持推举觉远出任新方丈,觉远只闭口不言,每日敲钟念佛,无问其他。有人私下说,他是对方丈师兄有怨气,也有人说他败给过师兄不服气,所以不屑于接手师兄留下的位置。
如今,种种议论都随着那一代少林人远去,慢慢消失在时光里,少林寺“觉”字辈里,觉远已是最后一人。
古钟上的青苔生了六十次,觉远一个人在后山生活,已经度过了两万多个日夜。
敲过钟,老僧拿起了扫帚,费力的清扫起台上飘落的残枝败叶,老僧一下下扫得很慢,但又无比地认真,佛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在少林后山扫了整整六十年,自己的心境,又当真被扫净了吗?
“觉远师伯早。”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体力有些不支的老僧人,一个面色俊朗的少林弟子将他扶到了钟台边坐下,年轻弟子拿过老僧手里的扫帚,替他完成着剩下的部分。
“是空禅啊,”觉远歇息了一会儿,顺了顺气,看着这个少林寺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弟子,和蔼的笑着说道:“这寺里每日就属你起的最早。”
“睡两个时辰足够了,早起打熬下筋骨,内功修炼也不可耽搁,总觉得每日的时间不够用。”达摩院出身的空禅一边扫着地,一边和老僧聊天,每日晨起,他都会绕着少林跑五十圈,完成后就会跑到后山帮这位师伯做些清理工作,最初是方丈师傅要他到后山看望下这位师伯,日子久了,空禅对这位几十年如一日的老僧越发的敬佩,不用师傅叮嘱,自己便会前来帮老僧人干活。
“呵呵,年轻人努力些比较好,但切记不要疏于排解,过犹不及。”觉远摸着一片花白的胡须,看着空禅说道。对于这个年轻的少林弟子觉远十分喜欢,一方面空禅天生佛心,在钻研佛法上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另一方面空禅的武道天赋极佳,与少林寺百年来最优秀的记录极为接近,早在十岁时空禅便被看作是少林寺未来的希望。
还有一个原因,只有老僧人自己知道,眼前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天资卓越的空禅,无论哪方面都像极了当年那两个创下少林寺记录,只用了二十年就将《金刚琉璃体》修炼大成的绝世天才,其中一个是后来的方丈“神僧”觉海,另外一个就是老僧人自己,被称为“怒目金刚”的觉远。
当年因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商议结果,觉远最敬爱的师兄成为了牺牲者,因为起莫名其妙的抉择,觉远和少林寺几乎决裂,即使那些来让觉远接任师兄位置的“见”字辈老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以师门兴衰和佛门大业压他,觉远还是毅然决然的隐居于后山,由少林天才转为了撞钟人。
这还是觉海师兄和他有约在先:“我走之后,你要代我守护少林寺,无论发生何事。”之后觉海师兄便一去不复返,觉远在悲愤之中走进了少林后山。
收回思绪,觉远缓慢的站起身,扶着钟台的栏杆,俯瞰着下方逐渐忙碌起来的少林寺,少林寺里缓缓升起了炊烟,曾经他也将这里视作家,如今已是六十年未曾回去过了。
觉远在心中想道:庸碌诸僧,只知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来,又有几个真正成了佛?还不是一个个被烧成灰入土,有几个烧出了舍利子,便被供奉进塔里被后辈顶礼焚香,没有烧出舍利子的,就在后山上找土地埋了进去,这六十年里,“空字辈”一个不少都埋进了土,为少林牺牲的师兄却结出了舍利,可笑,真是可笑!
谁能想到八十高龄,在整个少林寺辈分都是最高的僧人,内心深处对少林寺有如此深的成见。
“师伯,我先回去了。”空禅的声音唤回了觉远,年轻僧人对着他行了个礼,将扫帚靠住放好,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和往常不同,觉远开口叫住了空禅:“空禅小子,老家伙心里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您先坐下。”回身扶着觉远坐下,空禅双掌合十,侍立在一旁等待老人开口。
觉远也是心血来潮,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昏黄的双眼直直的看着空禅,半晌,觉远才缓缓地开口问道:“空禅小子,依你来看,究竟什么是佛?”
这个问题空禅被问过很多次,回忆起经书中的内容不假思索的答道:“是心是佛,即心是佛,大是大非,自在舍得,佛是大智慧者,是圆满觉悟者,自次方来,到彼方去......”
“哎,”觉远有些激动的抬手打断了空禅,用极轻的声音的说道:“空禅,我问的不是佛经里的佛,我问的是对你而言,佛是什么?”
说这句话觉远用了很长的时间,说完后又喘了很久,时光给他带来的苍老尽显无遗,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如今竟连说话都用尽了力气。
空禅见用手轻拍着老僧的背帮他舒气,没有言语。
山间传来几声清亮的鸟鸣,这座历史久到无迹可循的老钟前,一老一少两个僧人一个沉默着,一个费力的与时间挣扎着。
咳到没有力气,老僧才止住了咳,有些浑浊的双眼盯着空禅,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空禅收回手放在胸前,酝酿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其实在我心里,师伯您就是佛。”
这个回答让觉远有些措手不及,在觉远疑惑的目光中,空禅继续说道:“师傅他也是佛,玄真师叔也是佛,玄难师叔也是佛。”
空禅的师傅乃是少林寺现任方丈玄正,玄真是金刚院首座,玄难则是少林寺伙房的执掌者。
似乎明白了什么,觉远点点头,闭上双目,斜靠在立柱上听着空禅继续说。
“师兄每日接待游客引导他们上香,是佛,小师弟每天勤读经书,也是佛,”空禅低下头,自顾自的说道:“少林寺的每一个人,在我心中都是佛。”
“不止是少林寺,那些虔诚的香客,山门外客栈里勤勤恳恳的伙计王二,都是佛。”
觉远没有睁开眼,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听说那小伙计还曾经偷了你的佛珠,这等偷盗行径,也能叫佛?”
空禅为店小二辩解道:“师伯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佛珠是我为了救助一位昏倒的香客,暂时放在他们店里的桌子上,那店老板本欲将佛珠拿去换钱,还是王二将佛珠藏了起来,店老板也有悔意,便教王二到寺里送还与我。”
“迷途知返,善哉。”觉远听着空禅一个个说起空禅的见闻:有位香客的钱袋不幸丢失,住持不仅没有要她的香火钱还赠给了她回家的路费,后来香客第二次来不仅如数还清,还上了三倍的香;有名书生家境贫寒,走投无路下来少林寺借盘缠入京赶考,如今考上了翰林,给上任之地的禅院捐了两尊石狮子;有个江洋大盗,偷了贪官的钱分济给穷人被朝廷通缉,为了不连累百姓,他上官府自首孤身就义,贪官也被弹劾革职......
空禅说了许多,见觉远没有言语,慢慢的停了下来。
“你说那么多人都是佛,那你自己又该如何成佛?”觉远睁开双眼,看着欲言又止的空禅问道。
这个问题空禅第一次被问起,一时被问住,低下头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地藏王菩萨发下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么一来成佛倒是一件极难的事了,佛门中人参悟一生,到头来也没几个真的能成佛,最多不过是修炼出一副金身,死后结出一颗舍利,”觉远突然来了力气,一口气说道:“要是如你所说,一念即可成佛,这些和尚念经敲钟修一辈子又修了个什么东西?空禅小子,那些奸邪极恶之人便有这等好事,当真放下屠刀便能成就佛陀?”
觉远昏花的老眼中突然绽放出神采,逼视着空禅,声音洪亮的问道:“空禅小子,你又该如何成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如果单单是解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句,空禅自然能答的上,但觉远的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如自己所说一念成佛,邪徒放下屠刀即可,天下佛门信众何止百万,穷尽一生追寻的又是何物?
在方丈师傅的教导中找不到答案,回忆藏经阁的经书也寻不到解释,空禅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老僧人,天才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这位连扫地的力气都没有剩下的师伯,会有问题的答案吗?
看着空禅眼中的迷惑,觉远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再次成为了那个老态龙钟的老僧,幽幽的说道:“空禅小子,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
“请师伯赐教。”空禅双手合十,诚恳的求问道。
觉远在心中默默的念着:“很简单,像觉海师兄那般发下除魔宏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计划奉献自己的一切,毅然决然的奔赴华山论道,武林人人敬仰的少林方丈最终的结局就是在一座偏僻的禅房里圆寂,除了一颗舍利外什么也留不下。
觉海师兄,我当年没有答应师傅,没有成为少林寺计划里需要的那个人,导致百年计划几乎失败,师傅他人家没有怪罪我,你也没有,你又是笑着替我抗下,代替我去了纯阳。
师兄,你走前让我答应你代你守护少林寺,我答应你,到今日正好六十年。前三十年里我每晚偷入藏经阁,翻阅了少林寺所有佛经手札,没有找到我要的那个答案;后三十年,我一个人在后山撞钟,日复一日,同样一无所得。
师兄,如今少林寺又出了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弟子,是小师弟从外面抱回来的弃婴,此子天生佛心,和你一样,而且武道天赋也相当惊人,不下于我。
在他身上,我竟然看到了我找寻如此之久的答案。”
觉远眯着眼,看着在请教自己的空禅,恍惚间看到了两个身影,和空禅一般年轻、一样勤奋,年纪小一点师弟始终在追寻着师兄的脚步,直到师兄走后还在不停追逐着,从孩提到壮年再到白首,这条路终于到了尽头。
“做自己。”觉远最终闭上了双眼,说出了最后的三个字,他曾逃避过属于自己的使命,没有去做师门交给自己的任务,但他做到了自己该做的,默默的守护着他要守护的一切。他本早该为了除魔大计牺牲,师兄替他先去了,他便替师兄守护了少林六十年,六十年里少林坚若磐石,少林后山多了七十二座野冢。
做自己,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空禅豁然开朗,迷茫的双眼再度焕发出光采。对空禅来说,他最想做到的便是保护生养他的少林寺,只要少林寺香火不断,师弟们健康成长,师傅师叔们安养天年,空禅便心满意足。
既然我已满意,成佛与否又能如何?
在武林中,他是佛门中兴的希望,是少林寺对抗纯阳道门的未来,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天才;对于空禅自己来说,他只是少林寺的普通一份子,和无数少林人一样,保卫少林、将少林发扬光大便是空禅最大的愿望。
“多谢师伯教导,弟子空禅明白了。”空禅真心实意的向老僧行以师礼,感谢觉远对于自己的点拨,觉远却仿佛睡着了一般,兀自靠在亭柱上无动于衷。
“觉远师伯?”空禅抬起头,轻声唤道,老僧人紧闭着双眼,枯干消瘦的胸膛不再起伏,觉远苍老的脸庞微笑着十分安详,笑容中还带有几分释然。
久久没有师伯的回应,空禅默默的站在老钟前,双手合十低下了头:“阿弥陀佛。”
拿出随身携带的佛珠,空禅盘膝坐在老僧身前,捻动着佛珠默念起金刚经。
“何以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念足了七七四十九遍,空禅起身脱下布衫,小心翼翼的将老僧包裹了起来,空禅的肉身打熬的很好,一身精壮的肌肉在初升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将本就身高八尺的空禅衬托的更加高大。
背起了圆寂的觉远师叔,空禅一步步向山下走去,抑制不住的悲伤涌上来,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对于这位辈分最大的师伯的故事,空禅有所耳闻:觉远是那一辈少林寺天资最出色的弟子,但却在最巅峰的时候隐居少林后山,对外少林寺说是觉远违反师门戒律被禁足,而少林寺的弟子都知道,这个决定是觉远本人自己做出的,只是为了抗议师门的不公正。
至于是何等不公足以让这样一个天才放弃一切隐居,其中隐密已经不得而知,流传下来的只有一个传闻:觉远的师兄觉海,代替觉远出任了少林方丈,随后败于纯阳掌门李清微之手,归寺后不久便西去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得到解脱的觉远本想将这一计划作为劝诫告知给空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参与,最终还是被觉远放弃了。
事关少林寺一个筹划多年的计划,觉远的死意味着经历过这件事的最后一个人也消失了。在觉远心里,觉海师兄的死是他无法接受的,同样的这个导致师兄赴死的计划本身也一无是处,他此前从未和人提起,如今他也没有告诉空禅,将这个计划一齐带走了。
事实上,除了觉远,还有一个人也牢牢的记得这个计划,这个人便是如今的少林寺方丈玄正,上任方丈觉海圆寂时,将这个计划告知了他最看好的小师弟玄正,玄正也没有辜负觉海的期望,在接掌少林后玄正一直在位计划物色着最合适的人选。
作为玄正的亲传弟子,空禅自然也知晓,而且觉远不曾想到的事,如果空禅和他们师兄弟生在同一时代,那最适合去执行这一计划绝非是他或着觉海,而是空禅。
觉远不想让空禅知晓的一切,空禅都知道。
少林寺由方丈玄正亲自主持,为觉字辈僧人觉远举办了法事,双目通红的小师弟没有忍住,扑进空禅的怀里哭了起来,在场的其大师兄弟们也红了眼眶,对这位老僧的离去感到悲伤。
二十年的修炼,六十年敲钟,觉远见证了少林寺的一百年,无论是作为少林寺的骄傲在江湖扬名,还是和少林寺决裂隐居后山,两万多个日夜里,他每天敲响那口不知多少岁的大钟,一天天唤醒这座古刹和古刹里的同门,所有妄图从后山潜入少林的人都被他不留痕迹的亲手除去,觉远虽然依旧怀有怨恨,但他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少林,最终也死在了少林。
作为方丈的亲传弟子,空禅和各院首座高僧们一同参与了觉远最后的仪式,在一片惊呼声中,诞生了一颗近乎金黄色的舍利,属于少林第十代弟子“怒目金刚”觉远的舍利子。
法事僧怀着敬意将觉远的舍利子放置在了千佛碑林,供奉在了上一任方丈觉海的舍利旁边,第十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二人又再次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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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钟声又回荡在古刹里,少林寺的忙碌再次开始,只是敲钟的人换了。
“师伯早。”放下撞锤,敲过钟的空禅对着身边无人的空地行了一礼,然后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清扫亭中的落叶。
“师兄早。”一排晨练的武僧跑步经过,停下脚步向亭内的大师兄问好。
“师弟们早。”空禅双手合十回了礼,看着武僧队远去,继续做着手里的事,自从觉远师伯圆寂后,他便接替师伯每日清晨到后山敲钟。
独自一人默默守护了少林寺六十年,表面上平淡无奇,实则武功极高,那位方丈师傅也倾佩不已的觉远师伯以前会在这座历史悠久的亭子里指点自己,如今师伯不在了,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打扫完毕,空禅将有些残破的扫帚放到觉远最常放置的地方,对着古钟行了一礼,一路小跑消失在了下山的台阶上。
丐帮的执法长老马不该因为早年的暗疾去世了,少林寺应邀去丐帮总舵为马长老做法事,方丈让空禅代为前往,用过早饭后空禅便要出发,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不然路上会耽搁更多时间。
这一次的路途十分遥远,不仅要为丐帮布置法事,还有其他事要空禅去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近些日子惊动江湖的“天诛令”,江湖两大风媒之一的临渊阁针对为乱江湖的“刀魔”独孤解下达了格杀令,“天诛令”十分特殊,临渊阁下达此令多是针对大凶大恶之人,而接令的对象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侠士或有一定名气的门派世家。
七日前,少林寺接到了来自临渊阁的使者,邀请少林寺参与此次“天诛令”。少林寺接下天诛令后,决定由空禅作为代表参加针对独孤解的行动,原因有二:一方面少林寺作为正道魁首,自然义不容辞,另一方面独孤解曾悍然袭击一处少林禅院,烧毁了寺院,残杀少林弟子,如不捉拿此人伏法,少林颜面何存!
用过早饭,空禅来到方丈居住的小院和师傅道别,玄正方丈坚持一遍遍叮嘱了爱徒,将空禅送到院门旁。
在空禅的强烈要求下,玄正驻足目送着弟子远去,空禅步子迈的很大,很快就消失在了玄正的视线里。
佛祖保佑,玄正在心中默念,他深知空禅此去凶险异常,但事关少林百年大计,玄正能做的只有为弟子祈福,空禅是少林寺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弟子,是佛门的骄傲,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望了一眼山门上的“少林”二字,空禅和闻讯赶来送自己的师兄弟们挥手告别,翻身上马离开了少林寺。
忙着赶路的空禅没有回头,少林的山门被他远远落在身后,空禅知道这一路前方将会有无数凶险,但为了少林,肩负着师傅的期待和师门的希望,再难再险他都要一一闯过去。
空禅不曾想到的是,他这一去便是近二十年。多年后空禅满头白发回到少室山,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后山上悬着古钟的小亭子,在新一代少林弟子的敬畏眼神中,空禅像觉远般俯瞰着少林,虽然物是人非,但历尽劫难,他终于还是回家了。
而他最亲密的战友,那生死与共的伙伴,却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