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杰与母亲一行向东,别离二十多年的木屋,去寻生活。冷夫人虽然身子骨还算健壮,但毕竟年岁不轻,仅行三十余里已日上三竿,没有车马代步这也算不慢了,娘俩慢下脚步,冷少杰叫母亲鬓角已然见湿,晓得母亲的年纪,虽然心下着急却也无奈,道:“娘亲,咱们歇歇再走吧!您不比我,一路下去还远,别累坏了您!”
冷夫人也确实走的累了,手搭凉棚举目望去,日正中午,见儿子说也就随口答应。娘俩寻一处树下撑着阴凉,冷少杰从腰间解下水,又从包裹里拿出干粮递给母亲。两人边吃边商量着下午路程。
“少杰,小镇距我们至少还有百里,今天肯定是赶不到,白天无事,晚上却是难题,日落西山飞虫走兽尽出,得设法寻个过夜的去处,不然你我母子二人夜间露宿野外,太过凶险,印象中这一路偏又无有人烟,这可如何?若是你爹在……唉!”老夫人此时又想起了亡夫。
“娘,您别急!现离日落尚早!我想想办法!”冷少杰安慰母亲一句,站起身子往前路远处看去,树木稀疏,所幸其中也有个别树木比较粗壮高大的,这要是少了树木却也真是无法可依。
“娘,这样,咱歇歇再走一个时辰,到时离日落尚有两个时辰,寻个枝丫粗壮的高树,我略休整一下枝丫,背着您到树上,勉强可度过一晚,只要过了今晚,明日一天临近有人烟处也就安全了,夜里多加两件衣服,只是让母亲受苦了!”冷少杰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这荒郊野外也别无他法。
冷夫人一琢磨也只好如此了,心下急着多赶一步路程,也站起身拿好包裹。
“如此也好,趁着天亮,咱也歇的差不多了,再赶一程路明日也好轻松些,继续走吧!”
冷少杰接过母亲手中的包裹,把水囊系在腰间,扶着母亲,母子二人继续赶路。
又约行了二十里,见时辰差不多了,慢下脚步,冷少杰举目往前探望,见百米外正有一株树木枝繁叶茂,相比其他零星树木粗壮许多,于是开口道:“娘,你看,前面那株树,咱也走的差不多了,就在那准备过夜吧!”
老夫人也早早看见那株树了,点点头,没做声,老夫人这是走累了,话都懒得说了。母子二人来到树下仔细看看,这树还真正好,离地一丈多高分支,正好三个粗壮的大树杈,三向而生,枝下还没其他的杂枝,光溜溜的,防备走兽是没问题的。
冷少杰解下左腰间水壶,递给母亲,也不多言语,从背后拔出手刀,解下又腰间的一小捆绳索,从旁边一颗小树上砍一节枯树枝系在绳头,用手抻了抻,锁扣打的结实了,对准树上的一个粗枝就甩了出去,系着枯树枝的绳头绕过树枝“嗖嗖”转了两圈与手中的绳子绕在一起,冷少杰拽了几下,很牢靠,把手刀背回后背,抓住绳索爬到树上,拿起手刀开始休整杂枝乱叶,三棵主枝修理差不多了,又砍了些杂枝断做木棍,用绳索在三枝上架起歇身的地方……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差不离了,冷少杰也忙了一身汗,简单的树上小榻算完成了,勉强可以蜷缩两个人在上面,冷少杰还特意蹲在上面蹦了几下,看来很坚固。冷少杰为了上下方便还捆绑了一个小软梯,至于防雨……是别想了。
冷少杰顺着软梯下来,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吃了几口干粮。稍歇了一会儿。
“娘,来,我背着您上去!抓紧我!”
老夫人本想自己顺软梯爬上去,但软梯一上人就左右晃,试一下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了,让儿子背着上了树榻,也日落西山时分,娘俩仰卧于离地一丈多高的树上,背靠大树枝,望着夕阳,夕阳所在的地方就是问君山头,山头下就是那间老木屋…
冷少杰母子二人在树榻之上望着夕阳西下,渐渐夜幕降临,两人却无睡意,新月初升,四野悄然,漫天繁星,些许凉意袭来,冷少杰怕母亲着凉,拿出两件带着的衣物为母亲盖在身上,自己也随手批了一件在身上,娘俩随口聊着天,但多数都是冷夫人说,冷少杰听,只是偶尔应和几句,冷夫人说的也都是自己年轻时候以及冷少杰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事情是冷少杰不知道的,还有些是冷少杰年纪太小记不得的,也有些是冷少杰记忆中的。
或许人是天生需要安全感的动物,不然很难进入睡眠。就如现在冷氏母子,虽然一天行走的路程足以让人疲惫,此刻却不觉一丝困意。冷少杰只觉得树榻传达到身体的陌生的触觉与常年习惯的木屋床榻熟悉的触觉相比较,总是给人难以言喻的不自然,天边的新月依然是那弯新月,却似乎没有木屋中看来那么温暖。此时,冷少杰才体会到一个感觉:“身处旅途中的人也才更能体会到漂泊无定的无助感,更冷的不是天气,而是心中凄凉的感觉,因为它源自骨髓最深处!”
而冷夫人对前路漫漫的不可预期更也免不了有些愁绪,见儿子痴愣愣有些发呆,也看出儿子虽然成年,但没经历过这种风餐露宿,漂泊流浪,加上行走奔波身心疲乏,免不了心情不适,心灰意懒。不禁想到自己当年随父母逃荒千里以及随丈夫数日夜奔逃的情景,自己当时何尝不如此。
念及此,开口道:“少杰,是不是觉得前路迷茫,心生倦意了?”不等儿子回答,又自语道:“也难怪,想当年我如你这年纪时,当时还未曾认得你父亲,家乡发洪灾,被迫随你外祖父母离开家乡,奔波千里求生活,也如现在一样风餐露宿,初始还好,略有些银钱,入不敷出的生活终究会有一天山穷水尽,后来沿路乞讨,残羹剩饭可果腹已是寥寥无几,多数都是一餐有日,下餐无时……”老夫人想起以往种种,也是感慨万千,胸中也是一阵一阵难掩心酸,顿了一顿。
冷少杰正发呆,听母亲问自己本想答话,但母亲接下来的这番话就打断了想要说的话,也被母亲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见母亲语停,下意识的问道:“娘,那后来呢?”
“后来……你外祖父母带着我终于走到了我和你现在要去的那个小镇,这一路走来一年有余,长年的奔波之苦,居无定所,食无定时,三餐不济,加之你外祖父母年纪……到了小镇双双病倒,我典当了唯一一对儿你外祖母早年给我的银镯换了点儿银钱,寄住一家小店,找了郎中,但三副药不过,二老双双归西,只剩我一个人,那时,真是天塌地陷一般,好在小店是人来人往之处,求了一些好心的善信之人,帮忙安葬二老……那时光景,娘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以后会如何,该如何,只是麻木的觉得该把你外祖父母的善后之事做妥善,对于以后……一切茫茫然……”老夫人说到此时已双眼泛红,又顿了顿强平复一下心情。
“谁道就在葬你外祖父母的当天,遇到镇中一个恶霸拦路,欲行歹毒事,恰巧被你父亲遇到……”…………
冷氏夫妇这些往事这是第一次由冷夫人讲给儿子冷少杰听,冷少杰从小至大也从来不知道父母还有这么多波折坎坷过往,听着母亲一番婉婉到来,想到已故父亲,不禁替父母悲伤,禁不住热泪盈眶,再想到当下自己与母亲的处境遭遇,更是心中激动万分,心潮汹涌。
“娘,想不到你和父亲以前受过这许多苦楚,但现在孩儿已经长大了,父亲不在了,以后我会好好孝顺您的!”冷少杰伏在母亲怀里痛哭失声,这是冷少杰自父亲去世后到现在唯一一次当着母亲面前流泪,自父亲去世后,冷少杰除了自责,更怕母亲伤心,每每独自跑出去父亲遇难的地方偷偷流泪,此时,心理情感彻底决堤,痛哭许久……
不觉月上中天,老夫人的手还在抚摸着儿子的头顶,老夫人一天下来也是累坏了,许多年不曾如此远行,岁月不饶人。用话语宽慰完儿子,也闭目睡去!而冷少杰不仅行路又搭建树榻,也是累的不行,如今母子聊起云烟往事,痛哭一场,也放下心中忧虑,深深睡去……
一场寂静的的夜,冷少杰的梦里仿佛中梦到明日此时二人已从山林归隐般回归尘世,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的尘世,但谁知冥冥中那些莫可知的事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