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看了一整天的“人间”。
他看到有老人笑着送一个年轻人出门：“我送你吧。”年轻人摇头说不用，“您腿脚不便，还是快些回去坐着歇息吧。”老人也摇头，笑着道：“我等你走远再回去。”
他看到有一女子在桥上卖豆腐，街坊邻里看到后都纷纷跑过去买，“我要块儿豆腐，这么多年邻居了，我们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可得给我们便宜点儿。”女子笑着说，“好好。”
但林夜知道。
那女子的丈夫已是重病卧床，而她自己更是腿脚不变。
而那些个邻里，在早上买过豆腐后，可没见着他们过来嘘寒问暖。
甚至于后者打声招呼，他们都不应，还加快了步伐，跟见着鬼一样。
他看到有个下棋老人。
吹胡子瞪眼地骂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后者只是微笑不应声。
直到最后，收棋时，年轻人才道：“爹，我来吧，你去歇着就是。”
“你个臭小子。”
叹了口气，老人说道，“可别再辜负人家姑娘了。”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好的。”
而在另一边，年轻人的家里，一个女子正与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纠缠在一起，后者是年轻人的叔叔，而前者，是他妻子。
年轻人是个修行者，耳力要比寻常人好得多。
他与父亲仅是在家门外下棋。
那些声响。
年轻人听得清楚。
他看到街上有男人乞讨。
穿得破烂，双脚都没有，只得靠双手在地上费力的行进。
一大早上下来。
男人身前的破碗里满是钱币。
匍匐着，在一处没人的地方。
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收起一碗的钱，换上早就准备在这儿的干净衣服，又进了喧闹的街区，跑去了喜来楼，点了一桌子的菜。
他还看到有个读书人，走在街上，一手拿着书口中吟着道德文章，另一只手，却是在人群中偷摸着，一圈儿下来又是一圈儿。
最后他进了住的客栈，关好门，他将那书关好放一旁，喜笑颜开地看着他摆在桌上的十来个钱袋子。
嘴里喃喃着，“母亲有救了，母亲有救了。”
念叨着念叨着，就哭了。
……
他看到太多了。
有些善恶对错，他分得清楚，有些善恶，他却是，难以下论。
但他知道。
这就是人间。
这就是“生”！
回到南街的住处时，老吴已经回来了。
谢锦零点着油灯，正看着手里的兽皮卷。
老吴做了噤声动作，直接把还没进屋的林夜又给拉到外面去了。
“那女娃正在参悟剑诀呢。”
“至于你嘛。”
老吴神秘地笑了笑。
“想不想喝酒？”
“想！”
林夜直接脱口而出。
如果是在昨天前，他绝对会给老吴一个白眼儿的。
因为林武还对他说过：喝酒伤身。
老吴笑着拿出那个黄澄澄的葫芦，递给他道，“来，尝尝，这可是我家里的桃花酿！”
“用钱可都买不到！”
他自信地说道。
林夜接过没说话，扭开葫芦嘴儿，仰头望着天，一口酒下肚。
这是林夜，喝的第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
肚子里热乎乎的。
没有什么村长林武说的辛辣感，只有香。
只要他能想到的水的味道，这酒水里都有！
当然，一口下去更多的还是满嘴儿的桃花香。
“怎么样？好喝吧。”
老吴神色颇为自得。
“好……”
那个“喝”还没吐出来，瞬间，辛辣的感觉就在喉咙间陆续涌现！
辣得他满面通红！
嘴里直哈气！
另一边儿谢锦零可就忍不了了！
那哈气声实在是太大，直接就她思绪给打断了！
于是她杀气腾腾地走出来。
再然后她那一肚子杀气就泄了。
下一刻竟是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笑得肩头流血，伤口又被牵动。
笑得满脸红彤彤的，发丝凌乱。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眼睛却是明亮得很！
而另一边，林夜哪儿管身后那家伙的笑声呢？
他现在就觉得。
爽！
然后一口接着一口喝，虽然辣得不行，但就是不停口。
这越喝，脑袋虽然就越沉，但他眼睛反而越来越亮。
比天上那轮皎洁得不像话的圆月还要亮！
老吴哭笑不得。
突然说道，“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嗝……我以后……”
“是……”
“无……”
“无敌的！”
“去做个剑仙吧。”
他忽然替林夜回答了。
“好……嗝……好！”
“老吴你说啥……”
“唔……”林夜晃了晃脑袋。
“就做啥！”
“喂，小女娃，你还笑呢？”
老吴又看向谢锦零。
“不行呀……”
“你……你……噗哈哈……”
“你管我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儿呀？”老吴忽然没头没脑地一问。
谢锦零好像脑袋笑昏还是怎么地，看上天上那轮月亮，白白的脸蛋儿上微微变得羞红。
“我喜欢那些很强大的剑客。”
“不管是什么在他面前，他都能一剑斩之。”
“就算是神明，也不敢接他一剑！”
“最好还要帅一些，温柔一些。”
“嘻嘻。”
老吴突然满脸震惊地看着谢锦零，然后转过头，抢走了林夜手里的酒葫芦，后者此刻迷迷糊糊的，连葫芦被抢走都不知道。
老吴看着月亮一笑，小声嘀咕道，“她说的那个人。”
“不就是我吗？”
“喂，小子。”
“嗯……”林夜瘫倒在地上，看着老吴，顺便瞧见了谢锦零那满脸羞红的表情，然后这一幕，就在心头紧紧扎了根，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问你个问题哈。”
“我……无……无敌！”
“那个什么苏紫，哪儿……哪儿是我的对手？！”
“那个什么什么……秘……秘境掌管者……唔……”
“我……我迟……迟……迟早宰了他！”
“我还……还要那个男人……”
“去天……天堂……见他们……娘……娘俩儿！”
老吴嘴角上扬起来。
葫芦里的酒香飘得很远。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闻到呢？
谢锦零慢慢地坐到了地上，然后睡了过去。
林夜还在打着酒嗝儿。
“我问你呀？”
“你说。”
“天道反扑。”
“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