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言非假。
“七殿下,不好了……”蝶儿一脸惊惶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甪里郁眉峰一皱,责备道:“慢慢道来。”蝶儿仍是一脸惊魂甫定,差点哭出来:“皇上他突然病倒了!”甪里郁一惊,猛然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皇上病倒了。”蝶儿才刚说完,那泪就似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甪里郁脑袋嗡的一声炸响,身体已条件反射的弹了出去,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我也赶紧跟了上去。怎么办?我嘴里喃喃重复着,视线逐渐模糊,他可是我刚认的爸爸呀,他不能有事!
“不可能!”一声咆哮自寝殿内传来。是甪里郁!我心下大惊,三步并两步跑了进去。但见甪里郁脸色苍白,身形颤抖彷佛随时会倒下,我赶紧双手扶住他晃动的身形,甪里郁恍若未见,着魔般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七弟大可不必这般假惺惺!”蓦地,甪里苍怪里怪气的声音响起,我心头一震,他这话什么意思,不禁对他怒目相向。甪里苍嘴角挂着诡秘的笑容,沉声道:“榆妃娘娘,您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怎的,看着他那笑容我顿觉后背发凉,全身似置于冰窖般,凉了个透底。
甪里苍话音刚落,就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掩面轻泣着走了出来。那少妇甫一站定便将一双怨恨的眼睛射向我,我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榆妃娘娘即怨且恨的紧咬银牙道:“便是这妖女害了皇上。”
我心头震怒,任是心中百转千回了几百遍反驳的话却无法吐出。喉咙发紧就似被人紧紧攫住般,我只有干瞪着她。榆妃娘娘见我不出声,腰板一直,更是义愤填膺的说道:“今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你和七殿下回来后,就牙关咬紧,不省人事了。”话犹未完便嘤嘤而泣起来。
“你胡说!”我双眼直欲喷火的怒吼道。
甪里苍冷笑一声:“你不用狡辩,父皇乃是中毒,你可敢让我搜身。”他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我看在眼里,知道今日之事必定是他搞的鬼。我扭头看着悲痛忘情的甪里郁,心里直似淌血。
“怎么?做贼心虚了。”甪里苍阴邪的声音里尽是嘲讽和快意。我放开甪里郁,双手伸展开,嫣然道:“三皇子请便。”甪里苍一愣,嘴角立马浮出笑意。他将手一挥,便有两个宫女上前来。
“殿下,找到了。”右手那个宫女惊喜的叫道。我眼眸一转,她手中捏着的赫然就是月姐姐所赠之绝殇。甪里苍接过宫女奉上的药瓶,随手交与身侧的御医。那御医将药瓶凑与鼻下,蓦地脸色大变,颤声道:“皇上所中正是此毒。”
“绝殇!”我凄然笑道,脚下一阵踉跄。
视线模糊处,月姐姐手执精致的小瓶,脸色严肃的说:“槿儿,这是我新近研制的绝殇。毒性烈,毒发时间短。你收好,以后应急所用。”我兴奋的猛点着头,爱不释手的将绝殇翻来覆去看了个够。
月姐姐忍俊不禁的嗔责道:“快收好了,可不许乱碰。”那眼中的宠溺如此的分明,现时仍记忆犹新。为何会是这样?
“谁指使你下的毒?”甪里苍疾言厉色的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平静的看着挂满得意之色的甪里苍,淡淡问道:“三殿下希望是谁?”
甪里苍一时语塞,眼现恼怒的盯着我。我毫不示弱的迎视着他,心中已有了决定。眼角余光关注着甪里郁,见他仍是一脸的绝望伤痛。
“甪里郁。”我一声大喝,甪里郁身形一晃,睁着双眼迷茫的看着我。我咯咯娇笑着:“甪里郁呀甪里郁,我下毒害了你父皇,你不替他报仇吗?”甪里郁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我,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紫姑娘,如若你指出指使之人,本殿下可对你从轻发落。”甪里苍不死心的循循诱导,眼神也急切起来。
“真的。”我故作欣喜的问,甪里苍赶紧点头,生怕我后悔似的。我嘴角上扬,手指一翻缓缓从左移到右。甪里苍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我的手。手指经过甪里郁时我故意停了一下,便见甪里苍狂喜的要开口。
我手指一转又移动起来,甪里苍一口气只好压下,脸色阴沉不定。我一声轻笑,手指蓦然停在甪里苍身前。甪里苍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无辜的眨着眼睛,噘着嘴说:“三殿下不是让我指认主使之人吗?”你这阴险小人,我偏不让你得逞。甪里苍闻言脸色难堪至极,怒火中烧的道:“大胆妖女,竟敢诬陷本殿下。来人!”
我嘻嘻而笑讥讽道:“三殿下恼羞成怒可是要杀人灭口。”
“你……”甪里苍眼眸泛红,未完的话倏地转为曲握成爪的攻势直逼我咽喉。我脸色大变,暗叹:莫非今日注定丧命于此。
“不许碰她!”一声暴喝自耳边炸响,微鄂之中见甪里郁掌风如电迎向甪里苍。我眨眨眼将眼中泪花逼回,甪里郁竟如此信我。可是如今形势他怎能意气用事,我敛下心神,冷冷吐出声:“甪里郁,你还真是单纯。你可知从我们相遇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利用你。”
甪里郁充耳不闻我的激话,与甪里苍斗得难分难解。我又急又无奈,他这样不是让甪里苍抓住把柄吗?果然甪里苍且战且道:“七弟,你这样维护妖女是何用意?”
甪里郁沉声反驳:“槿儿不会害父皇。”甪里苍嗤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七弟如此维护妖女,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甪里郁你这个榆木脑袋,杀父仇人在此,你和他斗什么!”我气愤的骂着他,甪里郁那家伙竟还趁隙给我一个温柔的微笑。我一下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白衣似雪的他翻飞腾挪。甪里苍明显不是甪里郁对手,眼见败象渐露,气急败坏的对着呆立当地的众侍卫下命令:“七殿下勾结妖女暗害皇上,你们呆着作甚,把妖女拿下。”
众侍卫经他一喝,立马醒悟向我涌来。伴随着一声怒喝,甪里郁飞身过来将我护在身后,那些侍卫惧怕甪里郁都不敢再上前。我扯着甪里郁衣角,哽咽着埋怨道:“你何苦为了我惹祸上身。”
甪里郁勉力一笑,捉住我双手,很自然的说:“我说过要护你周全,更何况是我将你卷入这是非中的。如若我没将你带……”甪里郁语气里的自责让我很不是滋味,这是非又怎是你带给我的。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急急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你的错!”
甪里郁嘴角浮起苦笑,黯然的摇着头。“李郁。”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生父命在旦夕,如今又是兄弟自残。
“七弟,你为何要毒害父皇。”甪里苍一脸的痛心疾首,可是那眼里却尽是得意。
甪里郁冷哼道:“父皇被谁所害,皇兄心里清楚,甪里郁必定找出真凶为父皇报仇。”
“证据确凿,七弟还要狡辩吗?将七殿下连同妖女押入天牢。”甪里苍这厮可恨的紧,我咬牙瞪着他。
“别怕,有我在。”甪里郁拍拍我的手,转首喝令住那些犹犹豫豫的侍卫:“本殿下会走,不用你这些奴才动手。”我第一次见他露出皇子气势,不禁为之一滞。甪里郁拉起我的手痛苦依恋的望了甪里胜良久,方才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绝殇!我再次哀伤的在心中默念一声。我竟一直天真的认为浮云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我太过愚昧。我几乎忘记我是被他“请去浮云阁作客的”,多么可笑啊!
冥杳,你竟如此狠心歹毒吗?为何那日要将我救活?万千想法涌入,抵的胸口生生闷痛!
天牢里,我蹲坐在角落里,头枕在膝上,语气激动的说:“你明知他在找机会扳倒你,为何还自己跳了进来!”
“你有解药吗?”甪里郁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期冀和不确定。我黯然无语。绝殇是月姐姐才研制出的烈性毒药,根本没有配解药。
“对不起,我……”突然之间觉得艰涩无比,后面的话已然说不出口。一阵压抑的哽咽声传来,我心弦一颤,霍地抬头,甪里郁仰靠在墙边,双手握成拳,全身不可抑止地颤抖着,眼神空洞地盯着上方。这样的他让人好心痛!我轻轻地走近他,双手捧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我、面、前、不、用、克、制。”甪里郁浑身一颤,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我叹息一声,将他拥紧,呢喃着:“我将槿儿暂时借给你,好不好?”
甪里郁再也无法平静,头埋在我颈间,冰凉的泪水激起我心底无限的悲痛,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啊,失去至亲的痛苦,骨肉相残的残酷,何其残忍的现实!
今夜,月明星稀,从这牢中一方小窗仰视苍穹,竟有种沧海变桑田的感觉。我苦笑一声,缓缓闭上双眼,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夹杂着丝丝药味。我心下一动,睁眼瞧向身边的甪里郁,果然已睡熟。既然如此,那就一睡又何妨。思绪转动间慢慢倒向甪里郁假寐起来。
“咚,咚……”几声闷响传来,我不动声色地闭着眼。
“主子,娘娘被关在前方牢里。”这声音竟是星影,我触电般地睁开眼,莫非熵浦痕真来了。不等我疑惑,门“哐当”一声便被劈开了。为首之人一身青衣,长身玉立,虽然蒙着脸,可我还是能感觉的出他不是熵浦痕。尽管满腹疑问,我仍是淡定地看着他走近。
“臣薛逾参见娘娘。”青衣人忽地单膝跪地。我默然不语地看着虽行着大礼却不卑不亢的薛逾,心念电转着该如何应对。薛逾见我久无反应:“娘娘,请跟臣走。”语气是那么的不容反驳。
“你命令我?”我不动声色的反问,这种感觉还真是讨厌。
“不敢。只是陛下交代过,如果娘娘不能回去,那洛公子便只能终身待在绝尘棫了。”薛逾脸上一片淡然,说到最后还带着浓浓的惋惜之情。我气结,熵浦痕竟拿尘尘来威胁我,可恨的是我却不能不管。
我勾起一丝浅笑:“走吧。”既然已别无选择,那就顺其自然吧!
“娘娘请。”薛逾起身让出一条路,我伫立良久方唤道:“星影。”
“是。”星影应声而出,我指着甪里郁说:“你扶着他。”
星影闻言不动,看向薛逾,薛逾淡淡道:“娘娘,此人是敌国皇子,臣以为不妥。”
我忽地疾言厉色道:“他只是我的朋友。”薛逾一愣,显是没料到我前后反应这么大吧!他面显难色地开口道:“兹事体大,臣不敢做主。”
我不再说话,苦笑着走向甪里郁将他扶起向牢外走去。薛逾蓦然出声道:“娘娘,留步,请将他交给星影。”
我将甪里郁交给星影,长叹一声:“冥迷远树,乱山重叠杳难分。”
“娘娘,”薛逾出声提醒,我眉眼低垂,平淡地说:“我叫紫槿。”
“紫姑娘,得罪了。”薛逾一手搂过我的腰,轻身纵出了天牢。我心里苦笑:这一走将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