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名士兵大喝一声,一身的铠甲已是鲜血密布,眉头紧紧皱起,打马就要上前。
立即嗖嗖的声音突地传起,一把战刀迎风而出在空中飞速的上下打着旋,反着刺眼的白光,如同一个铰肉机一般向那名士兵飞去。士兵面色大骇,立即收缰勒马。可是就是在这同一时刻,战马一声刺耳的哀嚎冲天而起。嘭嘭两声,飞旋的战刀齐齐的将战马的两只前腿齐膝斩断,本应在血管里流淌的鲜血立时在这个出口处疯狂的奔涌而出,为这血地又添上一抹红。士兵反应迅速的跳下马,滚落在地甚是狼狈。
少女站立在一个头被砍掉半边的士兵身上,左手持着刚才迎风接下的匕首紧紧的贴在白鸣的颈上,左腿弯曲狠狠的踩着白鸣右小腿肚,使得他不得不单膝跪地,形成一个很是不光荣的姿势。少女右手略略轻抬,两排锋利的钢针全部瞄向士兵身下的战马。
所有人的神情都在这一刻彻底的瓦解,甚至于包括那些宋笛精选出来的铁卫在内,这战场上凡是活着的,无一不被这一幕冲击的呆愣失神。
而城门永昭大街的路口,那一支一直都未有任何动作的人马,在见到此景时,仍是如同大山压境般无动于衷。
单陌本是想着趁那边没有异动,劫持了白鸣好控制住白军,同时也好在他们有异动之前将之摁压。而眼下的景况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那边完全视若无睹。
转念一想,这更好,不动总比动了要好。
手下一紧,冷冷一笑:“白鸣,你要和我打?”抬眼极为不屑的扫视了一下被她瞬间干掉的几名尸首,讥讽道:“恐怕你还得修炼几年。”
白鸣全身僵在原处,被人先发而制的感觉立时将他强大的心智削去了一半,居然还是一个弱质女流。此时就连呼吸都是那般的僵硬,似乎在这烈日的炙烤之下瞬间被暴晒成干尸,血肉被阳光抽离,丝毫动弹不得。白阀上百名精锐的战士大半已命丧于此不说,想他一介当朝昭孝皇帝钦点的帝国皇城护卫大将军,居然在这巍巍城门之下被一个小小年纪的弱质女子如此的践踏屈膝人前?
“白鸣,需要我教给你怎么做吗?”
“姑娘这样的制伏于我,我就是想帮你,恐怕都不能。”
少女俊俏的脸庞勾起一笑,右手搭上白鸣的肩膀,抬起踏在白鸣小腿的左脚时顺势恶劣的向男子膝盖窝狠踢了一下。白鸣刚要站起的身子,哪料到她会如此故意让他出丑而使出这般小人之心,身形顿时向前一个踉跄,奈何肩膀被少女紧紧攥握,只是一栽,便被那只小而有力的手牢牢的扯了回来。
“你……”白鸣面色阴戾,这般被人想怎样就怎样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一张脸涨的通红,猛的回转身来,脖颈上立即对上匕首划出寸长一道薄薄的血口。男子却仿若浑然不觉,一对眸子不停翻涌着压人的怒火。
“我怎么了?”少女挑眉斜瞥向他,冷哼一声:“技不如人,活该被人压制!”
白鸣双目眯起,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狠狠的咬着牙关。片刻后,面色阴戾道:“你一向都是如此欺人太甚么?”
“欺人太甚?”单陌突然大笑起来:“笑话,倘若你我现在调换个位置,我不认为你会有我这般宽宏大量!”
突然,一只利箭咻的一声从白鸣的士兵中冲将而出,直直的向二人袭来。少女面色一沉,双目紧皱,紧扣白鸣肩膀的右肘突地一弯,左手抵着男子脖颈的匕首突的快速来回一旋拨向扳机,噔的一声轻响之后,匕首归位,仿若从未离开过那男子的脖颈。但那机弩上一直蓄势待发的两排钢针,已经嗖嗖的飞射出去。
叮的一声,迎面而来的利箭撞上其中一支钢针,弱不可击的被拦空斩下。那密密麻麻的的针雨速度不减,在空中飞速前行。
噗噗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夹杂着人们隐忍的痛呼声顺风传来。
白鸣面色一凛,刚才……那匕首是否离开过他的脖颈?突然,耳边响起咯吱咯吱浅浅的机械声响,男子僵硬着身子斜瞥过去,瞪时大惊失色。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那紧紧绑在少女手臂的袖箭,此时竟然自动换上一排新的钢针,稳稳的坐卧在箭位,紧接着,还未等白鸣从震惊中反映过来,又是一排!
少女看着白鸣那副模样,嘴角一牵鄙视道:“叫你的手下安分点!别陪了夫人又折兵!”
白鸣悄悄的抬起手臂,趁少女不备,突地伸入怀中取出一个方匣,对向天空猛地扣向底部的突起。
咻的一声长鸣在一个墨绿的东西飞上天空时彻响整个天际,浅浅的暗绿色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单陌脸色顿时变得刹白,眯起眼睛看向白鸣,手下一个用力,将匕首狠狠的贴向男子的下颌:“你要死?”
说罢,也不等白鸣有任何反应,少女眉头一皱望向宋笛的铁士,大声喝道:“男儿们!跟随我!”
滔天的将喝声立时乍起,单陌和白鸣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原本这些人所受的军令是为了护她出城去穆西原,但是眼下单陌已经明显超出她的应属范围。不止是白鸣,单陌也没有想到这些铁士会这么齐心归属她一介女子。
“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十一已经有些战乏,额头一层密汗,嘴唇泛白捂着腰际上前提醒着单陌。
“十一!你要不要紧?”少女满眼的担忧,关切道。
十一摇了摇头:“伤口不深,和姑娘当年的差远了,我还不放在眼里。”
“上马!”少女点了点头,果断的说道。
容不得多想,就在单陌正要迈出那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奔腾之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长街的尽头一片白茫,战马的铁蹄一路沉重有力的飞速向城门处踏来,沿路带起地面的浮尘形成一大团白雾将整个军队笼罩起来。
单陌瞪时停下脚步,不用回头,更不用去想,她完全忽略的这一点让她也没有机会后悔自己的过于轻视。此时她深知今日怕是出不得这个城门了。
城门阵地,在烈阳的暴烤下,血地上破膛的内脏从尸体里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落脚踏在血泊中,已经略有干涸的血泊粘连着鞋底,发出轻微的诡异声响。如同一只只腥红的手掌,如饥似渴的拉扯着活人的脉搏,直等着那些生命一一倒下,与他们牢牢的混为一潭触目惊心的血水。
看着白鸣一脸诡异扭曲的笑容,少女心生恶寒,低咒道:“白鸣,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白鸣轻眯双目,冷笑一声:“贵府上下的百十条人命你不在乎,我相信。但若是说你为出城而杀我,恐怕连你都不会信。”
少女缓缓的侧目看向白鸣,许久后,沉声道:“白鸣,你若是认为我不杀你是因为顾及什么圣谕怕连累南宫祖,你也太低估我了。”
白鸣一怔,本来舒展轻笑的脸庞渐渐在这句话下慢慢的皱了起来:“你不是因为害怕南宫祖因为你而担上抗旨不尊的谋反罪名?”
少女冷冷的一笑,附到白鸣耳际极淡的轻声说道:“去他的圣谕!告诉你,若不是因为你是白家的人,你的脑袋早就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了!”
身后的铁蹄越踏越近,饱含着浓浓的杀意混合着凛人的士气呼啸而来,在这夏日里袭向这些刚刚止战的人们,如同滔天的火焰覆面而下恨不得炙碎人的皮肤,烧个灰烬不剩。
白鸣此时心境再不似刚才那般怡然,取而代之的是道不明的寒凉。虽然此战自己已败,后又招来援兵将此女擒下,即使再不光荣,也好过眼下她不杀他的理由。
应该感谢自己的氏族,是因为白阀的势力让这个少女有所顾及而留了他一命么?
身后滔天的杀气肆虐,少女不禁的有些犹疑,以南宫祖的能力,不需要她如此多此一举赶去穆西原吧?刚才完全是因为只有白鸣这一支兵力才会如此顽强抵抗。而身后的铁蹄听起来至少达到上千人马,自己这边的人本身人数也减去不少,又刚刚经过一场奋战,再拼下去绝对的全军覆没。
有必要这样赴死吗?就算南宫祖有危险,他的兵力也会保他无碍吧。
轻眯着双目扫视着地上的血流,少女再一次迟疑,再继续坚持下去,自己也会化为一滩血水吧……
“你再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我保不住你了……”
白衫的淡泊男子昨晚说的话突然在单陌脑中响起,立时将她刚才退怯的心思在心头彻底击碎。李墨的话已经那么明显,虽然还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但是李墨的言下之意毫无疑问,倘若留在帝都,她可能连自己死于谁手都不知道!入眼的血泊满地立时掉转为另一种更坚定的信念,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她的血泊一定会洒在这里!
无论南宫祖是不是需要她在左右,她都已经不能再留在帝都。
如若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她也要在战刀挥到自己头颅的最后一刹拼上一口气多杀他一人来为她此日的死期陪葬!
耳际不停的响起铁士们大声的呼唤和催促,少女却渐渐放下了架在白鸣颈上的匕首。双目紧闭,深深的吸入一口浓重的血腥之气,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目的沸腾之火。白皙的手指再次抽出腰际的佩剑,高高的向上挥起,双目赤红,任那冰冷的寒锋肆意的在强光之下反出刺目欲裂的强光。
“男儿们!今日白将军是不打算让我们活了!让我们举起战刀,杀出城门!”
铁卫们在这一声召唤之下,士气与先前大变。滔天的震呼声平地咋起,如同暴风一般在整个永昭大街城门的广场前席卷着血腥向天际盘旋而上,一声声回响震得人胸口仿若挨了一拳又一拳,却又对这无形的力量无法抵挡无处还击。
单陌甩下白鸣,单身一人冲入战圈,一刀又一刀的砍向那些甲胄着身的军士,高旋,后仰,前刺,斜劈……
那些援兵不知道有多少人,一波又一波的人群疯涌上前……
“南宫跃,放下刀,我保你周全!”
少女一个跃起,挥刀而下嘭的一声砍下一名士兵的持刀手臂,喷涌的势血立时溅上了她因势而旋的身上,有几滴飞溅到脸颊。那么腥热,那么艳红。
手臂一抬轻轻一抹,头也不回的大声道:“收起你那套!”
兵马肆虐,战刀飞舞。灼灼的艳阳之下,一辆老旧的青帘马车慢悠悠的驶入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