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二七七年,十月初十,八皇子李末率领皇城禁卫军三千,将太子殿围的滴水不漏,李末策马立于太子面前。黑袍着身,暗红的芙蓉夸张的绣在衣衫下摆,衣带飘香,斜眉入鬓,一双邪美的眼睛犹如三月桃花,左手持缰,右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太子李缪是当今昭孝皇帝的第三子,二十有一,当朝殿阁大学士金允文就是国丈了。母族金氏算是真真正正的书香世家。
想到这里,李末明眸露出嘲笑的讽刺来。老头子之所以当初立李缪为太子,是因为想在大局稳定的国情下,打破一直以来以武治国的模式。所以就选了整个母族世代都是泡在墨汁里的李缪。真是天大的讽刺,偏偏这个书生如今要以武来逼宫夺权!想是任谁也想不到已经身为太子的人也会反。更想不到的是这书生生平所学,那些忠君仁义难道他以为是让别人忠他自己这个君么?真是可笑,怎么?这是被墨汁泡的久了,要泼墨不成?
只见李末双眼含笑,无比妩媚的声音轻轻言道:“太子,你的人可都在圣乾宫,连太师都到了呢。怎么太子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赏月啊?哎呀,连个灯都不点,真是凄凉呢。”说罢,还撑开了折扇,遮住自己的鼻口,明明是一个皇子,姿态却无处不尽显女儿的娇柔。
李缪淡袍青衫,幽幽站立在树下。他斜眼瞥着眼前这个风骚媚骨的皇弟,眼神所落之处无不显示出鄙夷。然而最终还是黯淡了下来,想到今召自己居然落在此等人的下风,真是天大的讽刺。李缪嗤笑一声:“哼,皇弟好手段。怎么连你也投到老四那边了吗?”
李末双目溜溜打转,巧笑道:“太子爷胸怀天下,却偏偏容不下兄弟手足。你当我愿意掺和你们的事儿啊?要不是看老头子动了气,皇弟我也不会盛装来此了。你千算万算,算不到我会带人搜到你太子殿来,估计任谁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想不到太子就在太子殿呢。”说罢,又是妩媚一笑。
“推的倒是一干二净,我还真低估了你。”李缪冷冷的说道。“现在看来,再说你没有那个心,任谁也不会信了。”李缪双眼含恨,怒道:“你领着这些个护院就过来,也太不自量力了。”
李末脸色仍未有丝毫改变,一双眸子闪闪发光,讥笑道:“护院?呵呵呵……以我的胆色,就算是当年的护国大将军韩荣陪同在侧,我也不敢来挑衅太子爷啊。太子爷怎么会想不到,我现在能领着这么些个你所谓的‘护院’来,对付现在的你,其实已经是绰绰有余呢?告诉你个内幕,免得你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韩荣,他不是太蠢让你发现他是老四的人。而是有人想让你发现。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快的就露出马脚来?若不是怕东窗事发一不做二不休,你现在也不会出手。只是可惜了韩荣,居然沦为了你们政治野心的牺牲品。不过他老了,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不死在你们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还有,我那么怕死,我怎么可能把自己放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呢!告诉你,你没有援兵了。”言毕,李末仍止不住的轻笑,黑袍上的刺绣芙蓉在这夜里格外的鲜艳。
李缪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如同天上的皎月被一团团厚重的密云重重的掩住了光亮,淡淡一笑:“生而入局,这棋局就是我们宿命地。而偏偏,你我都一样,只能在这棋盘上才能喘息。同为苟延残喘之人,不放手一搏,何来生机?”
李末柔美一笑,眼睛变得迷离,望着不知的远方轻轻言道:“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执棋子之人看不透其实自身就是一子,怨不得旁人。”
李缪闻言一怔,呼出一口气来。恍然大悟中却有着丝丝悔恨,只叹事已定局,千番心境终在此刻一一阅过。半天才反过来这重压下的一口气,望向马背上的锦衣男子,眼神再无方才半点不屑。似乎是挣扎了许久,终是开口:“我弟,我终是看不透,你在这局里,是何身份?”
男子含笑而不语。
轻风拂柳,持扇少年伸出白皙手臂缓缓拖起树旁已经枯败的柳条,半眯凤目,下颌浅抬,一丝纯粹的笑终是浮上脸庞。
李缪不由的迷茫了,这个皇弟,是容纳了天下,还是要摒弃天下?又或者是,胸中根本就没有这个天下?
“好了,不废话了,良辰美景,可不要浪费了。动手吧!”李末大袖一挥,随即调转马头慢悠悠退了出去。立时兵器碰撞之声响起。李末头也不回的说道:“速度点,完事了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记着拿我刚才挑选好的南疆绒绸包好以后再放进那个黄金打造的宝盒啊!”人群中一将领呵道:“遵命!”
还未等李末策马走出百步,就隐隐听见铁器切入皮肉割断骨骼之声。片刻,一将领将黄金盒呈上,只见李缪的头颅安放在盒里,被上好的绒绸簇拥着。墨发遮于眼前,看不清此刻是否是死不瞑目,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颈断之处鲜血淋淋,万分狰狞,已再无方才半点的皇室贵气。
夜风轻轻吹起李末的衣角,盒子里头颅的乱发也随之轻轻飘起,诡异莫名。
在这个世界上以文治国?
李末冷哼一声。
那就一起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文人来砍吧!
李末垂首看着盒子,许久后展眉轻笑,扇掩半面,犹如妖娆女子让人如沐春风。如若不是眼前有着这么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真是让人有如置身三月桃花,心神向往。随后邪魅男子嗔怪道:“这么血腥事儿我也就办这一回,还好走的快,让血溅到我的袍子,那可真是亏大了。”
随后,大批人马带着李缪的人头,向圣乾宫走去。李末坐在马上,身体随着马儿的前行而轻轻摆荡。初秋的皇城,虽然风疾,倒也是还尚留有些暖意。发丝悠悠的在眼前飘来荡去,斜魅的桃花眼此时微眯。这性格怪异的皇子,虽然风流浪荡,却也无人胆敢逼视。
李缪,在人人都想拉你下马的时候,你怎能自乱阵脚?太子这个身份为你今日惹来杀身灭顶之灾,这个多年顶在头顶的利剑居然让你忘记了这也是一顶足以让你自保以至将来登上宝座指点江山的荣冠。机关尚未算尽,人心尚未渗透,你就马失前蹄。也许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但你绝不是一个好太子,至少,你不是一个聪明的皇子。但是你再也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今日由我来送你最后一程,总好过他人来践踏你的尊严。
此刻空寂的太子殿中,只见一人双膝跪于庭院之中,缺了头颅的尸体依然跪拜于此。月亮在这个时候终于露了出来,洒下一片月光。幽幽的将这个没有头颅的太子照出了一个阴森的影子。
圣乾宫的战事此时早已结束。黑压压的士兵整齐的立于宫门外,李末翻身下马。身后的贴身战士紧随其后,一宫廷内侍小跑于前,接下那黄金盒子,头再也不敢抬起。
李末大步向前,带动衣摆,暗红的芙蓉似要冲将出来。出口而出一声怪异而绵长的宫报:“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