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府惜竹院是一处幽静的院中院,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子住过了。只有少许的下人每日过来打扫,虽然没有人住,每隔一段日子也是会更换日常用品,补齐所需。院内有一小片的翠竹,惜竹院的小亭内,蜜饯瓜子也是每日摆上新鲜的。各间厢房更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锦莲端着水盆从一厢房轻手轻脚的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终于呼出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锦莲,锦莲!过来过来!”锦莲闻声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差点将水盆摔在地上。微怒的向声音瞪去,愤恨地说道:“青莲!你个小兔崽子,想让我犯错啊!”锦莲边说边向青莲走去。
青莲将锦莲拉到身边,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你一夜没睡就在这侍候这个人呢?我听陈六说是主子在肖月山的时候捡的。”说完又四下看了看,其实惜竹院本来就没什么人来,青莲心知主子最不喜欢下人们私下议论主子们的事情,说起话来自然也就鬼鬼祟祟。接着又说道:“就在山路上躺着,当时以为她死了呢。后来看她还有一口气儿,才把她带回来的。她受了什么伤啊,你伺候到这个时候?主子从来不会带不明不白的人回来的,这个人会不会……,哎呀,她不会是逃犯吧?!”
锦莲不耐烦的看了青莲一眼,暗想这个小妮子的想象力实在是够可以,想到什么张口就说。同样都是这个年纪,我们这些人真是和里面躺着的那个姑娘不能比。昨儿晚上被陈六叫起,忙了一晚上处理姑娘的伤口,自己当时撕开衣服的时候差点吓的晕过去,人家姑娘却只是皱了一下眉。心惊胆战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这过程有多疼可想而知。人家姑娘居然一整晚连哼都没哼一声。想到这里,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走出的厢房,心疼和敬佩油然而生。心想若是能一直侍候这姑娘,自己真的心甘情愿做一辈子的丫头。再看看眼前的青莲,小小年纪就这么婆娘,做了这么多年的丫头,对主子们的事还是这么好奇。不过锦莲还觉得,虽然青莲大自己一些,青莲也是和自己比不得的。
锦莲不耐烦的揪着青莲的衣袖就往院内下人房走去,青莲被扯的莫名其妙,又不敢得罪锦莲,只得边走边说着:“锦莲,你倒是说话呀!哎,你拧我干什么?”锦莲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沉声警告道:“你这些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没事少跟陈六他们乱嚼舌根子。我只告诉你一句,这厢房里的姑娘,也是姓南宫的。是主子!”
青莲闻声顿时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快要落了地上去。小声的嘟囔道:“这个厢房的主子,怕是老爷年轻时在外惹的风流账。”锦莲闻言,不禁瞪了青莲一眼。青莲倒也不介意,继续说道:“就算是姓南宫也是个野生的,又是个女的,将来在南宫府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接下来的话就没有说出口了,心中暗自有了计算,可得离这个姑娘远远的,不然自己在府里也得让其它下人欺负了去。
又见锦莲完全不理睬自己,知道惹了锦莲不高兴,推脱道:“拿,给你。这是药草,我把药送到我就走!”说完,青莲一溜小跑出了惜竹院。
此时厢房内的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望着头顶的淡青色床帐,大脑怎么也停止不下来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南宫跃,南宫跃。只能在心里反复的念着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名字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想到这里就是南宫府,自己又是南宫跃了,没有什么比一个姓南宫的人躺在南宫府的床榻之上更安全了,于是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景色一片祥和,整个惜竹院的下人们都知道来了个新主子住进了这里,做起惜竹院的活来,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嘻笑着打理,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厢房正在休息的姑娘。只有轻风偶尔吹过,引得那一片翠竹沙沙作响。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少女小心地慢慢的坐了起来,还是扯到了伤口,本来就白皙的小脸刹时间愈发惨白。锦莲坐在桌前听到动静立刻小跑过来扶起单陌,看到这位新主子忍住疼痛而紧皱着眉,苍白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丝,不由的心疼了起来:“跃儿小姐,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吧。这伤口虽然不深,可是我昨天晚上给你上药的时候看见了,那么长的口子。”单陌抬起头看着锦莲,觉得这个丫头真是讨喜,昨天她忙了一晚上给自己处理伤口,哭的唏呖哗啦的,好像受伤的是她一样。自己是一直以来就习惯了,以前在越南执行任务时中弹,都是自己拿匕首取的,也没掉过眼泪,就好像从来就在自己脑子里有个不成文的原则一样,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受了伤是可以哭的。
单陌眼看着锦莲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马上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脸上。轻轻说道:“这就是小伤,我哪至于哭啊。不碍事的。锦莲,你都小姐小姐的叫了我一夜了,早上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叫我跃儿就行了。”
锦莲走到桌前,从食盒中取中一碗粥来,食盒的设计非常的别致,最下层用炭火烧着,中间一层是水,上面就是食物,保持着饭菜的热度。锦莲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米粥一边说着话。见单陌坚持要自己吃,就将碗小心的递了过去。单陌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听着锦莲说话。“你不让我叫你小姐,锦莲也是不敢唤您跃儿的。小姐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睛都不眨一下,性子堪比男儿。又什么事情都想要自己亲自打理,昨晚要不是少爷坚持,你定是不会让人碰你伤口一下的。小姐这般的性子,他日您一定找机会把锦莲赶出去。跃儿小姐,虽然我才服侍了你一天,可是我是真心想要侍候小姐的!锦莲今天想了一天了,跃儿小姐,你不要赶我,就算你不喜欢让人侍候,你也总需要个人说说话吧?”锦莲说着说着,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要不是强忍着,早就哗哗的流下来了。
锦莲是真的想守在单陌身边。单陌这般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坚强,让锦莲小小年纪就母性大发,心疼的不得了。只想着帮她打扫打扫房间,洗洗衣什么的也好。况且,昨晚得见单陌不凡的一面,心里的敬佩感都要把单陌奉为女神了。
单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锦莲,你看你这个模样。我哪敢把你赶走啊?嘿嘿,我舍不得,你真好。”
锦莲一听,两只眼睛突突的发光,嗖地扒在床边,激动的说道:“你说话可算话?”
单陌见锦莲反应这样大,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扯到了伤口,赶紧停止不再取笑她。
“锦莲,我是不习惯被人侍候。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和你特别的投缘。但是我不想让你侍候我,你要是想陪着我,我俩就必须当成好朋友相处。你不能天天拿我当成个主子一样的供着。”单陌轻轻说道。
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锦莲,这么跟你说吧。既然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你什么都应该听我的。以后不许天天小姐小姐的,我听着难受。也传下去,府上的人都跟你一样,唤我姑娘就好,别小姐小姐的。还有,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就不能做。有些事情,我想自己来。呃……比如就这屋子里的事。”单陌就是想为自己留点空间,这屋子是自己的,天天有个人在这里整这整那的,那自己也太透明了。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得按照别人的规矩来办事。怀柔政策是不行的,这不是共产主义社会。
锦莲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不过这房里的活,还是得我干。”单陌一头黑线,心道:我说了半天你当我就只想让你改个叫法啊?但是想了想,能让她不再小姐小姐的叫自己,已经是不小的进步。这是封建奴隶社会,要是跟一个下人姐妹称呼,锦莲吓都吓死了。单陌不再说什么,毕竟,在一个受着封建主义奴役的人面前,跟她说人人平等,那简直就是在基督徒面前唱佛经。这不是他们的错,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模式,在达到更好更完善的社会制度之前,必经的道路。
随后锦莲说道:“对了,晚饭的时候少爷来过一趟,你还在睡着。他不让叫起,少爷交代说让你安心在院里把伤养好,什么都不要乱想。少爷还说,他不会害你,让你放心在院里住着。他有时间了就过来看你。”
单陌听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如果我在休息,就把我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