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所有街道,无论是谁,就算是个稚儿,也不许通过!”
兵应之声彻响天际,然而在远处锣鼓震天响的各个长街,是别想听得到了。
“御林军第三支出列!”面无表情却声音震天响,御林军的将军高声命令道:“跟随副将一起把南宫祖的府邸给我围起来!”
“哪怕是一只鸟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经过也得给我射穿了!”
轰轰的声音伴随着士兵的跑踏在石板路上震起,与之呼应的却是这一片宁静的街道上空,这一群大雁连夜也要出行要逃到南方过冬避灾,发出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号笛,高高的声调低低的沉缓。
“喂,”妖媚男抬腿轻踹向走在前方的莫言兮的小腿,囔囔道:“非要在今天走么?”
“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莫言兮转过头来不耐烦的怒道:“你要是舍不得就回去!”
李末持扇的手臂上挎着一个小布裹,闻听此言立即皱起了眉:“你说你凑什么热闹?她走她的,咱们走咱们的,干什么非要赶在一天?”
莫言兮脸部抽筋的望向这个一身香气扑鼻的李末,催促道:“你这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决定好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李末翻了个白眼,身子向后转去。他心中可是明镜的狠,先前莫言兮在他面前三番五次的说及要在今日动身,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莫言兮就一脸的掩饰,忙说这一日帝都必定十分混乱,有李墨他们在前探路,他们正好可以混水摸鱼离开帝都。
哼,李末在心头一个鄙视。找借口!莫言兮这人的司马昭之心,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赶在今日走,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最危险的。今日的守卫不是一般的严苛,整个帝都连他都不知道会在那一瞬间涌出多少的兵力。他觉得他真是疯了,居然会陪着莫言兮一起发疯!
“喂……你们……”
刚刚看那情况,还道是二人要偷偷潜出城,不知情的若是看到他们二人还以为要去私奔。
直到李末翻过身去,方才看到那身后的磅薄阵仗!
上千的人群齐齐的位列,却并无什么排序,但让震撼就是因为这看似毫无章法的人群,却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而一直没有任何声音。
月色下,那群人的眉目装扮渐渐清晰了起来。
老的老,小的小,有男有女,有衣着光鲜锦衣玉服的,有衣衫褴褛勉强弊体的……
“解散吧解散吧,一起这么再走下去,还不得把我抓起来?人家还以为我示威游行呢!”
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中终于有了动静,衣衫声,窃窃私语声……
下一瞬,这几近上千的人便三人一群两人一伙,老少搭配说笑谈生在街道上流动了起来,甚至有些人就地摆起了摊位开始叫卖。
不消片刻,一道多姿多彩的市集就地展开。
流动的人口四下向各个小巷走去,直通向各条闹市大道,只等着看到可疑人马或是可疑车辇便放出信号告知自己的主子。
“走啊,你愣着干什么?”李末腰款一摆,抬手挎上莫言兮的手臂就要向前走去。
小布裹碰到了莫言兮的手臂,直觉硬硬的一堆碎盒子一样,面露疑色,他们二人的东西早就已经妥善安排好了,而且本就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在身上的,不禁有些疑惑,探问道:“你这小包里装的什么?”
“胭脂香粉。”李末淡淡的回道:“这些东西我可不放心交给他人,我自是要贴身带在身旁的。”
莫言兮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多嘴,好奇心真能恶心死人。
而此时单陌二人所乘的小马车,为了怕招人疑心本就行驶的极缓,现在更是严重,车内的二人已经明显觉察出速度奇慢。
已经侨装过的申宵正在前方赶车,突然将马车呵停,转了个向,朝一条小道上行驶了起来。
“主子,碰到棺材了。咱不能沾上秽气,绕一程。”申宵故意放大声音,一面是告知车厢内的二人目前是什么情况,另一面就是故意大声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突然的扭转也是有着原因,以此来屏去耳目的怀疑。
周围的一些百姓这时也都陆续发现了前方的异样,纷纷埋首大呼秽气,装作没见到,向人更多的地方走去。
单陌坐在车厢内,眉头蹙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李度并未诏告天下便要在今日将李炎的灵柩送去皇陵了。幸好她之前想到了这一环节,不提前宣布便直接行事,也会免去有心作乱的人们在帝都部下埋伏,若是出现了劫棺这种事情,就不好看了。
而这么大的阵仗打出去,是人也应该知道是个什么事了。但至少李炎的灵柩能平安踏出帝都,这就足够了。
然而一切的计算虽然都在他们二人的计划之内,却反而让她更不安了。不止一次,所有的局势前期都与她料想完全相同,可是一到了关键部分,就总是被人牵着走,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打击了太多次,以至于她的不安在此际越发的严重。
李墨似乎觉察到了少女的慌张,持着她的手掌轻轻摩娑着:“没事的,放心好了。”
这是一条不短的长路,要到下一个转弯路口还要行驶一段路程,行了一段路之后人际有些明显的稀落,申宵抽了一下马臀,马儿立时欢腾起来。
单陌紧紧的闭上双眼,只盼望这车轮能再转的快些,不要再在帝都城里继续绕圈子。
快点!快!再快一点!出了这条路转向绕去城门,那李炎的灵柩也差不多踏出城门了,他们就安全了!
突然,马车嘎然而止,好在马儿并无惊动,未发出嘶鸣。
单陌直觉心跳漏了一拍,忙出声道:“申宵?”
“主子……前面……”
“前面怎么了?”李墨焦急的问道。
“主子!前面又是一口棺材!”
李墨一把掀起车帘,手指僵在半空,入目之景让他蹙起了双眉,缓缓的眯眼凝视着。
一口青玉石大棺周身散着青光,前后左右尽是军队保驾,行速极缓正在那路口慢慢前行。正是前程城门的方向。
李墨怔了,恍了半晌,直到那口青石棺横穿过去,视线之内再无青色时,那些绵长的军队仍是继续一团死气的前行。
“申宵,”李墨呆住了:“你确定你转弯之前真的看到棺材了?会不会是寻常百姓的?”
“爷!”申宵声音竟然已经有些颤抖,实在是前面这些军队和那口棺材让人胆颤,别说棺材中的人,就连那些行走的士兵都不像是活人。
“转弯前的那口白玉石棺,绝对不会是普通百姓!那些军将,阵势很大啊!”
李墨迟疑了,虽然想不透何以会出现两口棺材,但是这事确实是太过蹊跷。之前申宵提到的第一口棺材,他现在真是万分后悔怎么没有亲自看一眼确认一下。虽然并不是不信任申宵,但是一晚上出来两个送葬队伍,而且是两个灵柩,实在让他不敢相信。
“打马跟上,尽量放缓速度,转过去前面还有不少暗巷,察觉不对时再转弯。”李墨放下车帘,低声道。
就这样,青帘小辇在原地停了片刻,等到前方路口的军队全部流动过去之后,才开始前行。
感觉到马车转弯,单陌不禁的抓紧了男子的手,手心里一片潮湿。
“别担心,不会有事。”李墨同样用力握了握少女的手,试图让与她同样担忧的情绪平定下来。
此时他们已经与那口青石棺在一条道上,这条路上却没有任何的走贩百姓,想必这批送葬队伍太过抢眼,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所觉,未免惹来秽气,大家也早已径自散了去。
处于他们正前方几十米开外,便是那凛人的军队。整齐有素的军踏声,让单陌在这车厢里越来越坐立不安。
像是每一脚都踏在了她心口上。
突然,单陌身体一僵,颤抖着唇瓣,低声道:“申宵,看看后面!”
不一会,申宵压低着声音凑在帘际:“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后面什么情况都没有。”
“你再看看!”
远处的喧嚣在此时已经几乎听闻不到,轻轻的马蹄声仿佛像慢镜头,一帧一帧的重重捶击地面,交叠的声音入耳所感也慌的让人发怵。
咻的一声,从车厢前突然发出冲向天际,紧接着申宵低呵道:“后面有军队!主子,前面就转弯了,已派出信号。”
立时,若是再度从上空俯视下去,整个帝都城是非常有看头的。
各大街小巷的分岔路口纷纷涌出一模一样的青帘马车如同蚂蚁出洞,向着各个方向以游逛的速度悠哉缓行。就连这条前后皆为军队已无百姓的大路上,也出现了十几辆青帘小辇,来回的穿行着。
申宵驾着车,在最近的一个路口光明正大的转了个弯。
保驾青石棺的男子在马背上缓缓的转过头去,身后黑压压的军士面无表情跟随前行,再向后,便是几辆青帘马车,匀速的向两个方向行驶。
男人转了回去,冷冷的哼了一声。铁甲的摩擦声细小寒微,却有些尖锐。
突然,马背上的男人身子一顿,猛的转过头去,眯起了眼睛?
军队?
等到他定神瞧了个清楚,却更加茫然。
禁军?
李度今天出动的,应该是御林军才对,而且计划中并没有提到李度的军队会在他后方出现啊。
不过,既然是李度的人,想必是他不放心,又加派了人马。
当下也便不再起疑,继续前行。
马车转过去的时候,单陌在车厢里终于坐不住了,起身便要掀开车帘。
李墨抻手阻拦:“干什么?”
单陌回过头笑了笑:“放心,我这一身男装没那么容易让人认出来,而且现在到处都是这种马车,没事的。”
掀起车帘后,少女四下扫了一眼,见到街上的行人一如之前,站在车架上向后方看去。
此时刚才在他们身后的军队也走到了路口。
夜风袭起,有远处飘来的当地小吃的味道,单陌双目圆睁,呆住了。
直到那队人马消失在路口,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回坐在车厢里。
“豆芽,”女子失神的开口:“那支军队是禁军!”
李墨脸色有些不安,想了想,安慰道:“也许是皇上调谴去保送灵柩的。”
“送葬的队伍是不可能断军的,如果真是送葬军队,为什么没有和前面的军队接上呢?这可是大忌!”
“又或是……”
“不能这样安慰自己!”单陌打断道,转过头来满目的沮丧和失落:“你比我清楚,送葬的队伍是不可能用禁军的!”
“单陌,”李墨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这一些竟是这样的无力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柔声道:“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
这个坚强的女子,这个永远都坚决的挺立的身影,连日来却一再的在他面前将脆弱和恐惧展露出来。
一声急呵声突然响起,马车又一次的止在原地。
可见又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的情况,到了现在,单陌反而平静了。
不等申宵发言,单陌一把掀起车帘跨了出去。
“跃姑娘,在下送你一程。”
宋笛跨下的马儿兽眸璀璨,一看便知是经过战场见过血的老练。宋笛一身轻装战甲,笑意盈盈的看了过来。
就算是一头雾水也好,满头浆糊也好。
她也不可能在这一刻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