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母慈子孝
从西翠门进入皇宫,郁郁葱葱的松柏竹林一直绵延到了清林苑。雪沁看着这一路上的景致,心里不禁微微感叹,我这个婆母虽然生了个皇子,可是在这皇宫里还是毫无地位啊!也对!当今夏皇年近五十,在位却已经四十年有余,单皇子就已经有了十九位,簌夫人就算生了个皇子对自己助益也不大。所以没有娘家依靠又不得圣宠的簌夫人被挤来挤去的挤到了这偏僻的清林苑。
雪沁自成婚以来吃吃喝喝的,忘了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自己这只隔着新娘的垂帘见过一次的婆母的模样。当软轿停在清林苑门口的时候,出来了两位宫妃打扮的中年妇人,雪沁看着这两个人,脑袋里快速的回忆着这两个人都是谁…她从进门就开始想,一直想到走到跟前也没想起来。干脆俯身便拜,“沁儿给婆母见安!”
“起来吧,这位是隔壁翔茗馆的绮夫人,步澜幼年时,绮夫人多有照顾,你以后也要当母亲一般的待她。”簌夫人看到雪沁礼做的很足,心里也挺满意的,拉着雪沁站起来,给她介绍着身边的这位夫人。
“沁儿给绮夫人见安!”雪沁听到簌夫人的介绍,心里窃窃自喜着,低头又拜。
“哎呦!这些孩子,礼做的这么足干啥,倒显得拘束,不用不用…”绮夫人笑呵呵的把雪沁拉过来,两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这孩子,也忒实在了些。”
“里边坐吧,正好刚摆上的早饭,沁儿今日好口福,你绮娘娘刚送来的燕皮水晶包,快来一起用膳吧!”簌夫人招呼着雪沁进来,这俩人只看到了雪沁,并没有留意跟在雪沁身后遮着半张脸一直低着头的蒲蓝。
用过了早饭,簌夫人,绮夫人带着雪沁一行直接去了皇后娘娘的昭华殿。皇后娘娘也是年龄渐长有些散漫,已经两三年没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了,以至于三人到了以后在园子里等了好一阵子才被传入内。
皇后坐在上座上还有些瞌睡,“你们今日来的早,可有什么事?”
“娘娘,您贵人事忙,前几日妾身跟您提到的,今日是妾身父亲的生祭,因为是整祭,所以您赏了妾身在宝光阁做一场法事的。”
皇后眨了眨还有点干涩的睡眼,“对对对,你看看本宫这个记性,大小事情转头就忘…”她说着正了正身子,“看好时辰了没?”
“回娘娘,已经看好了,今日午后开始,一直到亥时初刻。老三媳妇也来了,今晚离宫会晚一些,所以特来通报娘娘。”
“哦!”皇后点点头,往后边挥挥手,“去告诉金穗,让她跟着簌夫人,一直到法事结束把流曲王妃安全送回府里以后再回来。”
“是。”身后一个妇人模样的侍女躬身应着,就退出去了。
“你这个母亲啊,是个省不下心的人,前阵子陛下派步澜出去暗访,那孩子也太过实在,还真的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给他母亲急得呦,头发都没梳就过来求我了…”皇后说着,笑呵呵的喝了口茶,“后来呀我跟陛下求情呢,才知道原来老三是去公办了。”
“慈母情深嘛,以后孩儿和三殿下一定好好的孝敬皇后娘娘和夫人,绝对不能再让母亲们操心了。”
“嗯!这是个孝顺的丫头,以后你是有福气的。”皇后看着簌夫人,笑呵呵的说着,然后又对雪沁说,“步澜小时候,你绮娘娘可是没少疼了他,做鞋做袜,每次调皮捣蛋了还护着他,就跟自己亲儿子似的。你们如今都成家了,也得好好的孝顺她!”
“是,孩儿记着了。”雪沁忙应着。心想这进了一趟宫又认了一个便宜妈。
几个人拉扯了几句闲话,皇后娘娘看起来精神还是不济,于是三人就很有眼力见的告退了。
三个人回去的路上听簌夫人和绮夫人窃窃私语,雪沁才明白了个大概,皇后娘娘有痛风的顽疾,每每到了夜间,全身关节就酸痛难忍,必须喝下镇静舒缓的药汤快快睡去才能减轻疼痛的折磨,所以每天白天看她也是不大精神的。而且听这二人说的,这个毛病皇后娘娘已经积年日久了,恐怕行走坐卧都已经有了障碍。由于皇后的侍女金穗一直在身边跟着,这两个人说的假惺惺的,嘱托着金穗好好照顾皇后,还说求求神明让自己替皇后承受一些病痛云云。
雪沁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跟在两位夫人身后,礼节做的足足的,低眉顺眼很是温顺,簌夫人在绮夫人面前也挣足了面子,等布置完了神堂,绮夫人就回自己的翔茗馆了。毕竟是簌夫人父亲的法事,绮夫人还没必要事事参与。
还好在贤亲王妃那里临时抱了抱佛脚,虽然雪沁这个脑瓜子不大爱记东西,可是刚学的趁新鲜还是能记得不少的,而且二嫂嫂听说她第二日就要用,全都挑着紧要的干货教的她。以至于这一天下来虽然累的要死,簌夫人倒是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做完了法事还很温和的给她捏了捏酸痛的手臂,俩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法事做完,已经月朗星稀了,吃的斋饭都是素菜粗粮很是刮嗓子,她也没吃多少。簌夫人看天色实在是太晚了,就匆匆的让她上了软轿,侍女金穗这一天一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侍奉,以至于蒲蓝享了一天的清福。
“金穗姐姐一直跟着皇后娘娘嘛?您真是有福气的人呢。”回去的路上蒲蓝和金穗并排走着,这一天下来她和金穗混了个熟络。
“是啊!娘娘待我们十分和善,所以几位姐姐都说给个富家小姐也不做,就在这里伺候娘娘。”金穗是个爱说的,而且蒲蓝这满面的神纹虽然让男人看起来就是不堪入目奇丑无比,可是在女人堆里反而能赚足了同情和信任。
“可惜我这面貌骇人,不敢进昭华殿一睹皇后娘娘的风华,这辈子都要觉得遗憾了。”
“皇后娘娘也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你就好好的做你的巫女吧!有机会多看看太子妃,她以后也是要做皇后的。”金穗得意的扭着头,这丫头比她家主子看起来可是牛气多了。
雪沁坐在软轿上,累的哼都不想哼一声了,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听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拉扯。然后晃晃悠悠的就睡了。
一直回到王府,雪沁才晕沉沉的睁开了眼,只觉得头重脚轻的浑身酸痛,她爬出车子的时候拉了拉蒲蓝的手,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郡王妃,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蓝姐姐,你怎么这么冰?”
……
这两日步澜无聊的快要长草了,听窦保说王妃从宫里做了法事回来就病了,发烧两天还没见好,步澜就故意不理这茬,故意不去探病。这是第三日了,听窦保说还是没退烧,大夫换了两个都不见起色…
步澜瞅着外边空空的吊床,本来想着这一天天变冷,还想看看雪沁能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可是这一病听起来很是来势汹汹的。会不会烧几天把脑子烧傻了?那她肯定就想不出来再把吊床改个什么玩意了…步澜胡乱想着,竟不知不觉的在房间里来回的转悠起来。
算了!步澜扔下手中已经揉成一团的书,“窦保!拿上本王的帖子,去宫里给郡王妃请御医!”
“好嘞!”窦保赶紧把手里的活计丢下,脚底抹油一样的跑了。
宫里的邓医官是个张着山羊胡子的瘦小老头,雪沁迷迷糊糊的看着这个给自己搭脉看诊的干瘪老头,有气无力的说着,“蓝姐姐,你看这个人长得多像齐吉啊!”
“齐吉是谁啊?”步澜听到她冒出来的这一句,转身问蒲蓝。
蒲蓝捂着嘴巴偷笑,“齐吉是一只母山羊,可是却是雪沁养的胡子最长的一只,跟邓医官真的有些像呢!”
“嗯…郡王妃看来不只是发热,还有目眩的问题,一会儿老夫给你扎几针就好了。”邓医官摸着自己的胡子,一本正经的说着。
“我错了,您不像齐吉,您长得像个寿星公。”雪沁赶紧改口,说了几句就喘得上不来气了。
邓医官看了看她的眼下和舌头,又问了问这几日的症状,起身出去开方子了。步澜跟在医官身后也到了外堂。
“郡王爷不必忧心,老臣看郡王妃只是风寒之症,只是郡王妃远道而来又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表相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邓医官说着,颤颤巍巍的写着方子,“还记得多年前从番疆而来的德妃娘娘也是如此,她们这样远道而来的女子对我们大夏的风物还没适应,所以起初生病都会比较重一些,时日久了就没事了。”
步澜点着头,又拿出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外来的女子真是麻烦啊!”说着甩甩袖子就离开了。
邓医官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提笔写起了方子。
雪沁又调养了好几日,终于不再发烧了,可是连着烧了几日真的有些糊涂了,睡得分不清早晚,经常梦里又回到了漠西草原。
蓝花楹最后的几片叶子也掉干净了,这一病竟然就到了冬天,步澜看着掉了一层灰的吊床,他还记得起初雪沁在树上挂秋千的时候他还十分心疼这个贤亲王送来的稀有树木。如今看着空荡荡的吊床,反而觉得这树下没了那个人影儿才真的可惜。
步澜拿起纸笔,闲着无事开始勾勾画画的打算做些什么消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