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尤里乌斯将车队停到路边,他刚刚送走浩浩荡荡的骑士方阵。
“呼~终于要开始了。几位,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完全没问题!谢啦,好心的大叔!”
从马车里走下来四人,分别是高大的牛角族剑士、浑身肌肉的格斗家、一丝不苟的女骑士和沉默寡言的魔法师。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介商人不该在这种地方久留。请快点回去吧,尤里乌斯先生。”
伊维林说道。尤里乌斯捋着胡子,笑了笑。
“没关系的,深入洛斯特一趟也收购了不少特产,今年能过个暖和的冬天。”
“听起来真不错,反正这次的报酬也泡汤了,到时候我们能去你那里叨扰一下吗?”
奥伦看起来有些失落,垂下的手臂看起来比平时要小一圈。
“随时欢迎呀,半个月后的龙神祭要是你们几位到来,鄙人的领地肯定蓬荜生辉。”
“期待、祭典。”
“哈哈哈,既然盖伊这样说,那咱们就走一趟吧。不过在这之前还要把别人拜托的事情处理好呢。”
雷德大笑了起来,他本想拍几下盖伊的肩膀表示赞同,但一想到盖伊可能被他给一下子拍散了,转而拍到奥伦身上去。奥伦以为雷德在跟自己说话,便点了点头。
“那个修女可真会折腾人。”
“深表同感。”
S级的四人,一路上聊着天,背离军队离开的方向,朝着洛斯特城走去。
尤里乌斯的商队则沿着道路向东南方向前进,很快便被隐没在洛斯特的城墙之后。
两天后,洛斯特西北边境的星降之丘外大军压境,铁蹄声响彻整片山谷。
雷锡安率兵一路走来,沿途城镇村庄的衰败景象让他扼腕长叹。
西北区域那些覆灭的村镇更是令他心寒。
过去这里曾有过繁荣的农业,人们欣欣向荣,如今只剩下一片片废墟。
恶魔的诅咒固然恐怖,但雷锡安认为没能第一时间阻止灾难,是自己的过失。
他还记得率兵前来镇压恶魔的时候,战士被感染向战友挥舞利爪的恐惧,还有不得不斩杀化成恶魔的村民时那种不忍。
离遗迹最近的那个村子,全员都化成了恶魔,雷锡安亲手杀死了他们。
圣骑士手中的剑,斩下了本应受到保护的民众的头颅。
恶魔信仰又怎样?自作自受又怎样?如果能保护好他们的话,民众们怎么可能因为向恶魔妥协,献上活祭只不过是想缓解恐惧。
雷锡安一直接受着来自内心的谴责。
行军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贝里恩还没有与他汇合。雷锡安越是纠结,就越想看看当时那座村子。
他离开了军营。
“圣骑士大人!您去哪里?”
“夜间的散步罢了,不用跟上来,坚守你的岗位。”
守卫的骑士有所迟疑,但是他们不敢违背雷锡安的命令,只能目送着长官离开。
村子离营地不远,雷锡安沿着田埂走,很快就看到了几座零散的房屋。
建筑多是木屋和草房,是朴素得不能在朴素的小村庄。上次雷锡安来的时候,恶魔在街头巷尾晃荡,一片人间地狱的景象。现在恶魔被剿灭,大半的房屋也被战火付之一炬。
雷锡安踱步在布满灰烬和瓦砾的道路上,心中感慨万千。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无论遗迹中封印了怎样凶险的魔物,都必须战胜。
一边思考着事情,雷锡安一边走进一间位置偏远得以幸免于难的小茅屋。茅屋家徒壁立,只有一片草席、两张椅子和一些锅碗瓢盆。
挂在墙壁上的一串辣椒十分显眼,风干过后有些暗淡,更像是枫叶的颜色。雷锡安想起来一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
骑士们正在清剿这座村庄的恶魔的时候,一名少女闯进了村子。少女有着枫红色的头发,左手被诅咒变异成灰青色,但表面却缠绕着充满神圣力量的金色符文。她发挥出诡异的力量将几位骑士击败,就为了接近这座房屋。
但是不完整的恶魔终究不是雷锡安的对手,他将剑架在少女的脖子上时,少女像个普通人一样,困惑,然后流下了眼泪。
那瞬间雷锡安心软了,恶魔的左臂打飞了雷锡安的圣剑,少女趁机逃走,面对从追击与救助战友的抉择,雷锡安选择了后者。
那位少女应该就是贝里恩在追捕的魔女吧,听说他失败了,那么少女可能还活着。
无论是被人当作魔物杀死、还是被恶魔的力量吞噬,少女最终只能迎来悲惨的结局。雷锡安默默的在心里祷告,至少希望这位少女能免遭痛苦,死后能够被众神接纳。
忽然,淅淅索索的声音打断了雷锡安的思绪。
附近似乎有生物的气息,这座村子不应该有其他人类,难不成是残存下来的恶魔?
雷锡安立即抽出圣剑,几个大步冲进传出声音的房屋。声音越来越清晰,雷锡安能够感觉到房屋的角落里有几个黑影在鬼鬼祟祟的做着什么,他用剑引发圣光的奇迹,照亮了两个房间。
出现在雷锡安眼前的,是几个人类的身影。
这些人被突然出现的光芒吓得不轻,其中有人被吓破了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恶魔出现啦!来人救命啊!”
雷锡安定睛一看,是几个莫西干发型和高矮各有特色的冒险者。他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口袋里装着从这里搜刮来的银币和首饰,金属做的盘子和银制刀叉都没有放过。
“别叫了,让人烦躁!”
雷锡安怒斥一声,几位冒险者瞬间安静下来。他们见是圣骑士,便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赔笑。
“哎呀,抱歉,没想到是圣骑士大人。我们听说这里曾经是恶魔的村庄……几个兄弟胆子小,在您面前失礼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雷锡安看着眼前矫揉做作的矮个子冒险者,不禁嗤之以鼻。
身为冒险者本应协助教会征讨恶魔,却干这种搜刮民宅的强盗行径,莫不是把这里当做遗迹了?
冒险者注意到雷锡安盯着财物的视线,他连忙低眉顺眼的说道:
“圣骑士大人!我们知道,这是属于领地的财富。但咱们兄弟几个也不能白忙活一场,这里的一半请您收下,剩下的一半还请您笑纳……”
“滚!全给我滚!”
这一秒,雷锡安的愤怒爆发了,他一剑挥出,矮个子冒险者的一撮头发应声落地。冰冷的剑风让他表情瞬间扭曲,随后便开始抱头鼠窜。
“噫!”
几个冒险者立即丢下财物,慌不择路的从门口跑出去。雷锡安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个莫西干经过时,他将剑鞘一横,啪的一下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雷锡安盯着他不自然鼓起的屁股,皱起了眉毛。
“你最近吃坏东西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把多出来的肉削掉?”
“我错了对不起圣骑士大人我绝对不会再偷东西了!”
莫西干连忙把裤子一扒,钱币散落一地,他也不顾自己光着屁股,灰溜溜的逃进夜色之中。
雷锡安将剑收进剑鞘,他一想到冒险者都是这种惟利是逐的家伙,不禁心生厌恶。即使下了限制了冒险者的禁令,却还有这样的孑孓溜了进来。这些个贪图财宝的冒险者一定会进入遗迹,最后变成恶魔回过头来妨碍这次圣战。雷锡安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直接斩掉这些人了。
第二天下午,太阳渐渐西沉。直到最后一束光芒沉没到地平面之下,前哨还是没有传来贝里恩的消息。
“雷锡安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贝里恩要集合各地的兵马,赶不及也无可奈何。我们开始准备吧,月亮升到天空中央之时结界就会解除,届时我们要设下最严密的防守,阻止任何一只恶魔从遗迹中逃窜!”
“是!”
接到雷锡安的命令,所有骑士开始行动起来。整顿装备、擦亮利剑、排成阵列,他们要做要一切准备,与跨越千年到来的邪恶敌人展开圣战。
夜空之下,沉睡着古老历史的遗迹之外,一堆暗淡的篝火在微风中摇曳着。
伊利斯依偎在麦斯的怀里睡得正香,麦斯挨着有些硌人的青石板,百无聊赖的看向天空。
一旁克洛尼亚在往火堆中添柴,篝火上的锅子里炖着野兔和蘑菇的汤汁,锅内飘出诱人的香甜。
不知恶魔们是感受到了结界即将解除,还是嘴馋麦斯锅里的美味,遗迹不再像白天那般安静,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就如现在所见,麦斯一行人还是如此悠闲自在。该吃饭便吃,该睡觉便睡,麦斯不会因为大战在即感到太过激动或是紧张,心态平和是最佳的战前准备。
“克洛尼亚,你也休息一下吧,今天晚上恐怕没得睡了。”
“不了,麦斯先生,我并不困……”
克洛尼亚摇摇头,无论困倦与否,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是么。”
麦斯耸了耸肩,克洛尼亚怎么想就随她去,麦斯也懒得过问。反正他能做的事情无非只有挥剑,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伤感和思念这种事,交给别人就好。
“伊利斯,快醒醒,起来吃饭啦。”
“唔……咱不想动弹,麦斯,你用啊~的喂我吃。”
“哦?那好,克洛尼亚,今晚的晚饭咱两解决掉。”
“不用了!刚刚咱是在说梦话,我们开始吃饭吧,麦斯!”
想要赖着不起的伊利斯听到麦斯威胁的话,一瞬间便坐起身来。麦斯笑了笑,为伊利斯端来一碗热汤。
克洛尼亚端着汤久久没有下口,她看向伊利斯和麦斯,像这样听着这两人拌嘴吃饭,今晚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