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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序幕星沉泣夜(9)

凯斯洛直视半空中的雾影,缓缓而道:“是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即便是在我们节节胜利的时候,我也常常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而每次当我静下心来轻抚圣剑的时候,我都能隐隐地感觉到在圣剑的另一端,连接着一颗邪恶的心,可是我又说什么也捕捉不到。我一直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今天上午,小师妹告诉了我一件事,我才终于知道,那一直让我不安的就是你。”

雾影中传来一阵笑,阴森森、寒恻恻的,听起来比鬼哭好不了多少。

“真是的,我本来不想同根相煎的。可是你实在逼我逼得太狠了。”

凯斯洛冷冷道:“是吗?究竟是谁在苦苦相逼芽是谁在大陆上制造杀劫芽是谁在三界中兴风作浪芽又是谁将原本安详的世界变成地狱?”

雾影中传来声音。一字一顿,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那不怪我,都怪他,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强行压制了我,把我赶入魔界。要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切。”

凯斯洛低下头,缓缓而道:“直到今天,我记忆中被封存的部分才渐渐苏醒,我看见了远古前的血与火,我看见我被剖成两半,我失去了我的另一半。我感觉到坠落,我感觉到重新诞生。可是,这中间的过程我全忘了,我不记得是怎样的经过了。”

那雾影中忽地寂静无声,过了片刻,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不断的转世磨去了你的记忆,可我还记得。那每一分被割裂的痛苦,都深深地留存在我身体里,它总是唤起我对这个世界的恨意。所以我要杀戮,我要毁灭,我要让痛苦在整个人间野火般地流窜,让那个老鬼深深地失望。”

凯斯洛猛地抬头,直视大魔王。

“你决不会成功的!”

大魔王大声狂笑,道:“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成功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我们重归于一,那么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了。”

“这决不可能!”

“不可能吗?”大魔王冷笑,“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那就试试看吧!”

凯斯洛骤然窜前,脚下如轻烟般缥缈无痕,倏忽而至。左右双拳相叠,拳劲如怒涛拍岸,狂卷风云。这一招就叫怒海生潮。昔日四大天魔之一的无欲天魔以三大名盾之一的天方神武盾硬挡凯斯洛的这一击,然而号称“兵无至上,盾有第一”的天方神武盾竟然硬生生被凯斯洛的这一招击碎,无欲天魔还身负重伤。从此凯斯洛就有了“无物能摧凯能摧”的美名,令魔族将领闻风丧胆。此刻这一招使出,真的是风云变色。大魔王脚下粗大的巨树纷纷碎裂,木屑飞散到空中,又瞬间被凯斯洛的拳风席卷而去。

然而大魔王毕竟不是无欲天魔可比,凯斯洛强猛的拳风也撼不动大魔王身周的淡淡薄雾。凯斯洛丝毫也不畏惧,伴随着脚下曼妙的移动,双拳骤然幻化,由一而变十,由十而化百。拳风渐渐收敛,而拳势却更加有如泰山压顶般无可阻挡。万千拳影由四面八方击向了中央,要把大魔王护身的薄雾穿出千万个洞穴。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真是幼稚。”淡淡雾影中的大魔王嘿嘿一声冷笑,猛然间旋转了起来,护身的薄雾骤然扩展开来,将凯斯洛吞了进去。

四下里迷迷蒙蒙,凯斯洛的拳力顿时失去了目标。本来从外面看去是一片闪着淡淡青光的薄雾,此刻却变成了看不穿的黑雾。黑暗深沉,看不清有多深,也不知延展了多远。大魔王好像消失了,凯斯洛一点也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凯斯洛缓缓闭上了眼睛,让心中的灵觉扩展开来。

猛然间,警兆浮现。

凯斯洛骤然睁眼,全力对着左侧的黑暗一拳击出。

就好像一堵黑色的墙壁坍塌一般,尽管在黑暗中,凯斯洛还是看到一块黑暗凹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无数的磷火飞散。在短暂的一瞬间,照亮了幽深的黑暗。

凯斯洛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磷光闪过的那一瞬,他看到了无数狰狞的厉鬼。

黑暗中的一处忽地亮起了淡淡的青光,大魔王的影子渐渐现出。

“凯斯洛,这是在这些年的战争中死去的冤魂,他们的心里怀着不甘与怨忿。我把他们收集了起来,就等着你。”大魔王笑了两声,道,“现在,他们都等不及了。”

无数的厉鬼忽地发出了慑人心魄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同时逼进。

凯斯洛一声大吼,双拳连击,在身周形成一道绵密的防卫网。无论何方的厉鬼,在网上一触便纷纷化作磷火四散。

大魔王的冷笑声再度传来。

“好拳法啊。凯斯洛,可你不是自诩热爱生命吗?为什么你杀戮起来这么在行呢?这些年来,死在你手里的生命大概数也数不清吧。现在,连他们的魂灵也在你的手上消散。凯斯洛,你和我们魔族有何区别?”

凯斯洛怒道:“若不是你驱使他们去发动战争,若不是你束缚住他们的灵魂,他们又怎会如此不幸!”

大魔王冷冷道:“人类经常以正义为借口去杀戮。在正义的旗帜下,他们杀起来更心安理得,更无所顾忌。凯斯洛,这些年来,你杀了多少各种族的生命?”

凯斯洛左手连挥两下,击碎了三个逼进身来的幽魂,大声反驳道:“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大魔王一声冷笑,道:“你敢说你没杀错一个人吗?”

凯斯洛心中也不禁闪过了一丝迷惑。是啊,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在为正义的事业而战。然而同样也有那么多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的手上,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这么想着,凯斯洛的手上不禁渐渐缓了下来,本来天衣无缝的拳网中也露出了空隙。成千上万的厉鬼就在这一刻突然涌了过来,宛如一座黑压压的大山一般,几乎要将凯斯洛埋在下面。

猛然间白光耀眼,幻化出无数光箭,带着破灭的惊雷,划破幽深的黑暗,在凯斯洛的拳前形成了一个半圆,四散开来。宛如阳光四射,几乎要将黑暗完全吞没。无论多狰狞的厉鬼在光箭上一触,也化作轻烟飘散。数万厉鬼就在一瞬间消失。

光箭过处,大魔王也不得不侧身闪避。

“暴雷光箭!”大魔王不禁心中微惊。

暴雷光箭集光明系魔法与雷系魔法之大成,运用暴雷的力量加强光箭的威力,实有毁天灭地之威。昔日曾经与大魔王争夺魔界的暗黑七尊者,在失败后遁往人界,为了东山再起,四处疯狂杀戮,以求积攒天地间的怨气而成就大法,然而却撞上了不败勇者方乐天。暗黑七尊者各具绝技,就是大魔王要战胜他们也要费一番工夫。方乐天虽是当时人间第一勇者,可也落了下风。就在危急时刻,方乐天就使出了这招暴雷光箭。暗黑七尊者当下六死一伤。此刻由凯斯洛使出,威力之强,就是方乐天复生也要自叹不如,难怪大魔王也心中微震。

凯斯洛朗朗而笑,道:“大魔王,我不敢说我没错杀一个,可是起码我每次杀生,都有我不得不杀的理由。我问心无愧,那就足够了。”

大魔王嘿嘿一笑,道:“好个问心无愧,难道对小龙女和绮罗你也能问心无愧吗?”

凯斯洛的心头骤然一痛,几乎站也站不稳。

好可怕的森林。明光不禁心中暗叹,然而他已没有时间再多发感慨了。光之壁的屏障此时已由淡红转为赤红,继而“啪”地一声碎裂了开来。

明光一个斜纵。无数的魔叶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出了一片蜂窝状的坑洞。

双脚刚刚落地,一大片魔根又着地席卷而来。明光单脚一点,跃起三尺,一柄光剑已在手中凝成。光剑一卷,将迎面而来的一棵魔树斩为两节。

明光腾挪纵跃,手中的光剑舞作一团光影,将魔树、魔叶、魔根一一地斩破。然而尽管魔林再也不能对他构成威胁,明光却也毫不轻松。因为每一次运剑都要耗去他相当多的功力,这使得明光前进的速度变得极慢。

明光不由得心头焦急。照这样下去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凯斯洛呢?还能不能及时地帮上他的忙呢?如果晚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明光的心头一片紊乱。

猛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大地都抖了起来,将魔根、魔树等都震得东倒西歪。

明光猛地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剧烈的震动。从能量的扩散方向来判断,震源就在这森林的中央。难道那里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不能再迟疑了。一定要尽快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应该是使出绝招的时候了。

手一收,光剑顿敛。明光立定了下来,神色肃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对于四周乱舞的魔物视如不见,念动了咒语。

“天上慈悲的星光,地上温柔的荧光,连同我心中不灭的慧光,聚合成驱散黑暗的明光。照耀吧,明光。”

一道亮光骤然间划破了森林中的黑暗,由天空中直射下来,直射在明光高举的手指上。同时整个大地上忽然亮起了一点一点的星芒,每一点星芒都放出一束光,所有的光束在明光指地的手指上聚集。明光的两只手臂都亮了起来,几乎化作了半透明,与此同时,明光的心口处也亮了起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终于,三处亮光汇聚在了一起。明光的整个身子忽然都化作了发光的透明体,一波波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以他为中心扩散了出去。所有近身的魔树、魔根、魔叶,就在这一波波白光中消逝。

然而白光扩散到三十丈之外,却渐渐为黑雾所吞噬。魔林就在这黑雾中隐现狰狞。

明光不禁心头焦急,尽管用出了绝招,可是仍然只能消灭三十丈内的魔物。自己明光的大部分能量都为这种奇异的黑雾所吸收。这可怎么办?

忽地,魔林的一个方向忽然乱了起来。伴随着一阵豪笑,一个满脸须髯的大汉走了进来,手中三丈长的大枪只一挥,一大片魔树便应声而倒。那大汉对着明光道:“大哥,这样痛快的场面怎么不叫上我。”

明光不禁惊喜地叫出声来。“威地,你来了。”

“还有我们呢!”

魔林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身披长袍的健者,两柄长剑舞动中,魔树也东倒西歪。

“灵天、大梦。你们也来了。”

“是的,这么大的场面,我们怎么能不来。”

明光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开来。“那就让我们一同砸烂这个鬼森林吧。我们四贤者在一起,还能怕了这个鬼魔林不成。”

一道光束射出,迎面的一排魔林顿时消失。

绮罗撒下了占卜用的竹爻,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许久也不敢睁开,心中只在默默地祷告。

“苍天啊,命运的主宰啊,原谅我这个不虔诚的信徒吧。虽然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们,虽然我一向都只说笨老天、破主宰。可是这一次,你就帮我吧。不管你以后怎么惩罚我都成,油炸我,凌迟我,让吸血虫吸干我的血,让食肉鹰吃光我的肉,让地狱犬咬碎我的灵魂。无论怎样都可以,但是这一次,让他们回来好吗?让他们平安好吗?”绮罗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了一道小缝,但马上又闭上了。“拜托啊,老天,千万别让我失望。”

终于绮罗睁开了眼睛。只看了一眼,绮罗就将眼睛转了开去。绮罗缓缓地坐了下来,抬起头,静静地仰望着黑暗的夜空。她的神色一派平静,静得就像是冰霜凝冻住的一池春水。

“破老天,我不怨你给我最坏的结果。我从来都不睬你,你惩罚我也不过分。可是,你真是太狠心了。为什么他们都去了,你还要留我三年芽你难道不知道,这三年里的每一天,我的心都会疼吗?”

绮罗的眼里一滴泪水也没有,难道所有的泪水都被冰霜冻在了眼眶的后面?

黑玫瑰带着锐风迎面而来。

小龙女冷笑一声,手中的圣剑一扬。一道火墙骤然间在千顷溪上立了起来。

然而所有黑玫瑰忽然长出了翅膀,扑扑扇动,绕过了火墙,直袭小龙女。

小龙女手中抱剑,轻轻一转,圣剑上陡然一亮,无数道激电四射而出,每一道电芒都击中了一朵长翅膀的玫瑰。哧哧声响中,所有的黑玫瑰都化作了焦灰。

妙色天魔格格娇笑中,双手连挥。一个个黑色光焰组成的圆圈绕着弧线向小龙女迫来。小龙女运剑急挥,剑光闪动,黑色的光焰圈应剑纷纷而落。

妙色天魔双袖一展,两条黑色的绸带自袖管中毒龙般跃出,越过千顷溪,一下子绕在了小龙女运剑的手腕上。

妙色天魔一拉,小龙女运劲回夺,两人隔着千顷溪成了僵持之状。

妙色天魔道:“小丫头,你真的不肯让吗?”

小龙女道:“我为什么要让。”

妙色天魔道:“反正你也保不住的,为什么不送我这个功劳。”

小龙女道:“你怎么知道我保不住芽”

妙色天魔道:“大魔王只给了我半个时辰。如果到时我拿不回去,他就要亲自动手了。你应该知道,大魔王对这柄剑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到那时,就是老龙来了,也没办法保住它。”

小龙女淡然一笑,道:“你错了,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中夺走这柄剑,就像没有人能夺走我对他的承诺。”

妙色天魔怒道:“你这么说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是的,一点也不给。”

妙色天魔怒视小龙女,小龙女丝毫不让。两人的目光在千顷溪上相撞,蹦出一连串的火星。

千顷溪上的黑绸带绷得紧紧的,两人的内劲在绸带的中央相撞击,发出“”的声响。绸带周围流窜的真气激得千顷溪的水面如同沸腾一般“噗噗”冒着泡。忽然一个巨浪涌起,在妙色天魔和小龙女的真气挤压下化作了一道水墙,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水墙缓缓落下,妙色天魔目光依然愤怒,小龙女的神色依然坚毅。

忽然间,小龙女手中的圣剑发出嗡嗡的鸣响,并开始一震一震地抖动。

妙色天魔一声惊呼。

“不好,时间到了。大魔王在召唤圣剑了。”

随即向小龙女急道:“快给我吧。不然就太晚了。”

小龙女凄然一笑。

“是的,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

小龙女忽地一运掌,猛击在自己的左胸上。小龙女的左胸上金光一闪,挡住了手掌,然而小龙女的手掌上同样闪过金光,金光与金光对消,小龙女的一掌终于击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小龙女“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洒在了圣剑之上。嗡嗡抖动的圣剑被这口鲜血一喷,忽地静了下来。

这一下出其不意,妙色天魔一声惊叫,手中的绸带情不自禁地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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