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回到清宵院就换下了这一身花枝衣裳,穿上曾经的旧衣裳。
其实细细看这件衣裳也不算什么特别花里胡哨的,只是比寻常那种浅色对襟要多了一些艳粉花纹罢了,但远远看过去和第一次落水时穿的很像。
玉露替她把衣裳收起来,再将纯色披风挂在外头吹吹风,琼浆做了新的栗子糕给自家姑娘垫垫饥,看今日府里这混乱的场景,晚膳应该也不会传召大家会儿一起去用了。
“姑娘最喜欢的栗子糕,奴婢新做的,姑娘趁热尝尝。”琼浆做糕点的手艺不差,栗子糕微甜不腻,清爽可口。
虽然前生当柳皇后的时候她也会下厨做一些精致小点去博得皇帝开心,但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下厨更是入宫后为了争宠才学会的手段,手艺算不上好,连玉贵妃都比自己做得入味,皇帝每回都对她的点心都兴致缺缺,对玉贵妃的赞不绝口,她随即便不再自讨没趣。
后来才知道,宫里贵人那样多,谁不是官家小姐出身?做点心做羹汤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实际大多都是各家宫里的小厨房做好了再挂上主子娘娘的名头,送到皇帝跟前。
偏她当了皇后还天真到傻兮兮自己动手。
皇帝吃得欢喜,又有谁去管是不是娘娘们亲手做的呢......
琼浆看她不动筷子,疑惑道:“姑娘怎么不用一些?可是现下还不想吃?”
“不是。”林宵捻起一块放入嘴中,一边感受栗子糕在口中融化,一边看向窗外黄昏的天色。
她蓦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夜里,少年郎一身黑衣坐在她现在坐的这个位子上,吃着栗子糕还不忘点评一句“不够甜”。
想来定国小将军大约是好甜口,她吃着这栗子糕只觉着偏甜了一点。
若是未入宫的柳七七.......兴许也会觉得不够甜吧。
玉露挂好披风走进屋子,俯身在林宵耳边低低说着:“姑娘,洛梅没回来。”
林宵又拿起一块,栗子糕的外缘在落日余晖下呈现金黄颜色,她轻咬一口慢慢道:“什么时候的事?”
“姑娘下午从宫里回来后又去了池塘边,那会子洛梅就出院子了,再没回来。”
“她说了去哪么?”
“没具体说,只提起出去采购些东西。”
林宵吃完整块栗子糕,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嘴角悠悠一扬:“不用管她,随她去,过几日你再找人去那几个窑子里寻一寻,必定能寻到。”
琼浆在旁边听着都吓愣了:“窑子?姑娘是说洛梅被发卖到窑子里去了?”
“洛梅本就是三房指过来的人,若是有地方得罪了三房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境地啊......”玉露摇着头,面色有些差,“不过看姑娘的样子,是早就料到了?”
林宵倒了杯茶喝上一口,栗子糕留在唇齿之间的甜味瞬间散开扩满整个口腔,回味无穷,她点点头含着笑:“你们真的觉得是三房出的手?”
“不是三房......那就是二房?!”玉露立刻反应过来,诧异加深一层,“是啊,姑娘入宫参宴前说过,二公子和洛梅......有染,二公子还将三姑娘的白玉发簪赠给洛梅。”
琼浆倒吸一口凉气:“二房夫人知道了这事儿所以才发落了洛梅到下等窑子里?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仅仅是这样,乔万云还不至于如此行事,说不准林佑和洛梅的事情还是她指使的呢。”林宵坐累了便换个姿势撑着头,“她一定是觉得林淼今日花宴发狂的诱因就是早上那根白玉簪子,簪子出现在三房,林淼心中不悦,才导致心火难平出现幻觉。”
“姑娘怎么知道三姑娘今日弹琴出丑是因为出现幻觉?”琼浆越想越糊涂了。
林宵摘下头上的石榴宝石簪子,瞳孔里都是石榴的红色,她微启双唇:“其实乔万云猜的也没错,只是偏了些许而已,我在那根白玉簪子的花托里添了点东西。”
些许癫笑散和袭千里送来的药粉混合成的一种白色粉末,使人兴奋时产生一定的幻觉,幻觉内容千人千面,那林淼的幻觉会是什么呢?
心底残余的那一点恐惧,就是林淼害死的真正的林大姑娘。
林宵转头看向镜子,看着自己这张脸。
她醒来变成林大姑娘后不久就猜到了,林大姑娘虽然傲气也傻,但并非轻生之人,怎么会因为南平王的不在意就跳池塘?
想来也只能是被人一掌推下去,不会游水又惊惧交加,所以香消玉殒,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掺了粉末的白玉簪子,林淼高傲时喜欢顺手摸一摸簪子,这个小习惯大约连乔万云都不知道。
没关系,柳七七知道就够了。
“林大姑娘。”林宵对着镜子喃喃出声,“暂且先饶她一命,日子还长。”
“姑娘说什么?”琼浆没听清,眨巴眨巴眼睛,“总之姑娘平安回来就好,我和玉露在宫门口等得是要急死了。”
玉露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是想起什么,捂上嘴忍不住笑了,林宵奇怪看过去,玉露放下手笑着解释:“姑娘不知道,琼浆在宫门口偷吃从府里带出去的桂花糕,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陌生男子,给人家赔礼道歉半天,人家都说了没关系,她却还在道歉。”
“哦?有这回事?”林宵好奇看向琼浆,小丫头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姑娘你别听玉露瞎说,我就是不想在外头给姑娘丢脸,让人家说将军府的丫鬟都没教养。”
可能是觉得自己解释得还不够到位,琼浆接着说:“何况那人的穿着不像是一般下人,倒有点像是什么侍卫之类的,我不敢怠慢,万一给姑娘惹麻烦就不好了。”
侍卫模样......林宵想了想,猜测可能是哪家公子哥身边的人吧,将来留意着给琼浆指一门好亲事也是有需要的。
她自己不打算嫁人,可几个丫头还是要为其打算一番的。
“我知道了。”林宵对着琼浆笑了,琼浆哪能不知道自家姑娘在想什么,当下急得羞红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的三房院子里,却是死寂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