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要说有,大约是校验的一天?
街上的小贩热热闹闹吆喝,兜售着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闺阁小姐们三两出门或是身后跟着婢女,这里逛逛那里玩玩,一时间街上的笑声和打闹声混成一气。
琼浆趁林宵不注意,自己掏了银钱买来一根糖葫芦塞到林宵手里:“姑娘方才喝了点酒,吃点甜的解解酒。”
林宵握着这根细细长长的杆子低头看去。上面串着六颗又大又圆的山楂,山楂外头裹满一层厚厚的糖衣,糖衣上撒了一些白色的细碎糖粉,白里透红,映着一旁的灯笼光便越发晶莹剔透,更可口几分。
玉露刮了一下琼浆的鼻子笑道:“你呀,姑娘现在不喜欢吃甜的,还给姑娘买糖葫芦做什么?”
琼浆吐了吐舌头:“奴婢就是想着姑娘年纪还小,偶尔吃点甜食也不打紧吧......姑娘要是不喜欢就不吃了,赏给奴婢也行,莫不要浪费才好呀。”
林宵一愣,沉甸甸的分量传到掌心,她这才无奈摇了摇头,将糖葫芦放到嘴边咬上一口,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果子的酸涩被冲淡许多,混合着吃别有一番滋味。
是啊,林大姑娘才十四呢,正是爱笑爱玩爱闹的年纪,大约是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也喜欢新鲜有趣的事物。
可惜了,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还没迎来最好的年华就溺毙在池塘里,冰凉的水,坚硬的石头,呼救声只能淹没在水里。
也许小姑娘死之前还瞪着眼睛看着岸上吧......那岸上的人可能不止一个?可能是几个......总之冷眼旁观就是了,一双双眼睛目睹林大姑娘的死去。
林宵想起前生入宫后听见宫外的传闻,心下的凉意更添几分。
前生的将军府对外称嫡女失足落水溺毙池塘,这消息慢慢就变成了林大姑娘倾慕南平王,当日王爷奉旨看望林老夫人,林大姑娘为了吸引王爷的注意,自己跳进池塘,结果溺死了。
轻生、愚蠢、不顾家族颜面......污秽的词语和难堪的死因疯了一样在京城流传开来,甚至盖过了定国将军一直以来的荒唐名声。
林赫成和沈瑜的伤心过度给了二房机会,大房陨落,乔万云顺理成章上位,林淼便成了嫡出。
林宵一边走一边吃,观望着京城的繁华,走着前生走过的道路。
她在一个面具摊子前停下,玉露见她有兴趣就询问摊主价格:“老板,这怎么卖啊?”
“诶呦,您真是眼光好,我这儿的啊,全部统一价格,只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琼浆惊得叫出声,“开什么玩笑?”
“要这个。”不等自己的两个婢女惊讶完,少女指着挂在最高处的那个狐狸面具说,“玉露结账。”
“姑娘,这老板明显是见姑娘身份不一般,想要捞上一笔银子!”
林宵无视老板笑开花的脸,对着玉露重复说:“结账。”
“是......”玉露不情不愿从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再接过面具:“不过姑娘眼光是好,这个狐狸面具一点都不显精明,圆圆的脸很是可爱呢。”
“是啊。”林宵的手指摸上狐狸面具,不像是一般的材料,有些掺银的感觉,触手微凉,卖个一两银子也不算黑心到家。
她戴上面具,视野瞬间就被限制住大半。
“都认不出是姑娘了呢。”琼浆说笑道,“这面具好像就是为姑娘而生的一般,合适极了!”
戴上面具的林宵就像戴上一张完美的假面,收敛了平日的做事狠厉,像个不知世事的邻家姑娘,在夜晚空闲之余出门散心,和贴身婢女玩闹。
这好像才是真正的林大姑娘该做的事情。
玉露看着自家姑娘,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她忽然记起从前和姑娘在军营,姑娘总是爱笑,爱缠着夫人讲故事,爱跟着老爷跑东跑西。
从落水后,那个姑娘就不见了,现在的姑娘虽然也一直笑着,但那笑只在皮面上,偶尔还透出几分讥讽。
林宵见玉露看着自己不说话,略有些疑惑:“怎么了?”
玉露回神笑了:“奴婢是觉着姑娘真好看,眼睛里有星星一样。”
琼浆听玉露这么说,也凑近到林宵跟前:“是诶,姑娘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星星点点的光亮极了!”
林宵不语,面具下的唇角轻轻扬了扬,抬起头,灯火通明之上是璀璨的星夜。
一路走走停停也来到了湖畔,这片湖的名字叫做寒水湖,每逢初秋就会泛起冰霜,到了冬天结了厚厚的冰层,可以过马车走行人。
夏日的寒水湖歌舞升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湖心缥缈的丝竹管乐之声,醉生梦死在温柔乡。
湖畔有些人在放荷花灯,不远处还有一座桥,不过在林宵现在的位置只能看见半个。
玉露向小贩买了一盏:“姑娘也放一盏试试吧,奴婢听说可灵验了,老一辈都说寒水湖寒水湖,寒水不寒心,是个求姻缘的好地方呢。”
寒水湖寒水湖,寒水不寒心。
这话柳七七也曾听过。
林宵接过轻飘飘的灯,也不去一旁写纸条,蹲下身就把灯放进湖里,动作迅速得玉露都来不及阻止。
“姑娘不许愿吗?错过了今日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晚上出来了,也可能遇不上画舫了。”
没了画舫的颜色,这荷花灯的灵气仿佛都少了大半。
林宵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人群越来越多,琼浆和玉露转身的功夫,发觉已经没了自家姑娘的身影,当下就急得不行。
林宵来不及呼喊就被挤到人群最边上,她遥遥一看,看不见琼浆和玉露,回头一望只见一条可以绕过去的小路,小路尽头应该就是大街了,琼浆玉露找不到自己也会去大街等候。
思及此,她抬脚朝那边走去,越往里走越人烟稀少,耳畔时不时有歌声,画舫看上去不太真切了,云里雾里,犹如仙境。
走了一会儿还不见尽头,林宵停下来,觉着有些累了,之前在晓春茶楼的那几杯酒似乎上了后劲,眼下竟有些热。
她四下环顾看不见人,干脆在湖畔的草地上坐下了,两截雪白的小腿就这么晃呀晃的,离湖面还有半米远。
暖风带着湿气,吹在脸上倒不难受。
林宵微微抬起头,那边的桥上,好似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