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现在她的父母什么都干不了了，只能靠退休金和救济款勉强维持生活，阿文上学交的学费还是七拼八凑借来的。后来她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出去打工，一做就是三四份工作。本来她的身体是很好的，可是因为过度劳累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动不动就晕倒了。
上次她的腿之所以骨折，其实并不只是从讲台上摔下来那么简单，以前她那条腿就伤过一次，因为没钱去看她就没有去医院，这次又摔了一下才会骨折。
我听了心里很难受，怪不得医生会说她营养不良，原来她一直过得这么苦。
接着就听阿莲叹了一声，又说道：“不过也幸亏她的腿骨折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她得了肿瘤的事。当时去医院看腿的时候她就觉得头晕恶心，尹桧怕她还撞到了别的地方，就让她作一个全身检查。当时她死活不肯，后来拗不过尹桧才作的，结果就查出了脑子里有肿瘤，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当时知道这件事我们都有些接受不了，但是阿文却显得很平静，她只是苦笑了一下，说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说到这里阿莲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当时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很难受，我怀疑她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了，所以才会拒绝尹桧的爱，故意冷淡他，还跟我说什么她喜欢的是阿明，其实她都是骗我们的。我跟尹桧说了之后他也非常难过，他决定全心全意地照顾她，好好地陪伴她走完最后一程。
“但是他又放不下你，舍不得跟你分手，就这样一直拖着。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感到很痛心，我想三个人痛不如一个人痛，所以我就对你说了那样一番话，希望你能够先退出，这样对你们三个人都好，没想到尹桧会再去找你。我知道他确实很爱你了，放不下你，但是一想到可怜的阿文，我不得不站在她的一边。”
说到这里，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说道：“阿色，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儿，为了她，你能不能再做一件事？你跟尹桧断了吧，你不要再找他了，也不要再见他，就跟你现在的男朋友好好地在一起吧。阿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尹桧这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就成全他们吧。”
“叫我放弃他？！”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我的心里一阵绞痛，原来她叫住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让我放弃尹桧？这怎么可能？打死我也做不到！可是，不放弃我又能怎么办？跟阿文争吗？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任泪水恣意流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命运真是爱捉弄人，阿文因为自己的病拒绝了尹桧的追求，尹桧又因为她的病放弃了我，而我呢，又不得不因为阿文的病放弃尹桧，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颤抖着身体，勉强扶住一旁的桌子，心里只是觉得苦涩。
阿莲见我摇摇欲坠的样子，忙扶住我的肩膀说道：“阿色，我知道要你做出这个决定很残忍，也很难，可是跟阿文比起来，你比她要幸福得多。阿文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自己的病不能跟他在一起，你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管，也不会忍心让她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对不对？”
我苦涩地笑，我还能说什么？我还可以说什么？我只能默默地接受不是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看她，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惊喜地抬头看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道：“谢谢你阿色，真的谢谢你！如果阿文知道你为了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也会对你感激涕零的。”
我没有理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他们班级，我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当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旧楼后面的操场上了。
操场上的风很大，恣意地吹着我的头发和衣角，脸上的泪水早已冻结，手脚也已经冻得麻木，我却并不觉得冷。
我用双手紧紧地环住自己，慢慢地走在操场的雪中，开始不自觉地回想以前的事。
从我在八妹口中知道他喜欢我，到他对我的一次次攻势，再到火车上的相遇，最后我们相知相许。每一个画面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也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上。但是现在，我们分手了，虽然我们还是爱着彼此，但是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
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原来我早就已经爱上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总之我就是喜欢上了他。我对他的爱已经超出了一切，甚至超过了对阿余的爱。
我想，也许我对阿余的感情并不是爱，只是欣赏。我对他的感情才是爱，因为那每一次的关心，每一次的心痛，每一次的紧张，每一次的难过都是那样真实，真实到我的心都揪痛了。这绝不仅仅只是同情，也不仅仅只是怜悯，也许这就是爱的表现形式。我是爱他的，我现在终于确定了这一点，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无法再跟他在一起了。
阿莲说得对，我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放任阿文不管，我也不可能为了留住他在我身边而不让他去关心照顾阿文，最后痛苦的只能是我们三个人。
在我以为已经失去他的时候，他跑来告诉我他还爱着我，在我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又有个人跑出来让我放弃他。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份吧！既然这样，我只能选择放手。
看着寂静空旷的操场，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悲伤，但是我已经没有了眼泪。有的，只是坚定的信念。
我决定找机会跟尹桧说清楚，不再这样拖下去了，打定了主意，我就慢慢向教学楼走去。
刚走到班级门口，一个红色的人影突然向我扑了过来，接着‘啪’的一声，我的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卒不及防的一掌打得我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幸亏旁边有人扶住了我。
阿余关切地问道：“阿色，你没事吧？”然后愤怒地对行凶者说道：“阿文，你这是干什么？阿色是好心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打人？”
尹桧也冲过来拦住她说道：“阿文，你冷静一点。”
“我打的就是她！”阿文愤怒地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道：“她才不是什么好心，她是想看我出糗，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让所有人嘲笑我。她装出一副纯真善良的样子，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其实是想让全校同学看我的笑话，为自己搏取一个以德报怨的美名。把我的家庭状况传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这就是她所谓的帮忙？哼，别笑掉我的大牙了！”
说罢又指着我叫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觉得我还不够惨是吧？你还想看我死是不是？你的心肠真是太歹毒了，以前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没想到你的心肠比蛇蝎还要毒！”她越说越气，最后倒在尹桧的怀里喘息了半天，才又接着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想用这种手段勾尹桧的心，你别枉想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他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帮他找一个好女人，但绝对不会是你……”
“够了阿文，你不要再说了！”尹桧担心地看着我说。
“不，我就要说！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你心疼了？那你就跟她在一起呀，不用管我。”说完她就哭着跑下了楼。
“阿文。”尹桧心急地叫了一声，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急忙跑上去追她。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我只感觉浑身无力，阿余扶住我问道：“阿色，你没事吧？”
“没事。”我摇了摇头，机械地走进了班级。
我没想到阿文会这么想我，我以为我是在帮她，没想到会事得其反。
阿余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我，他想说点什么话来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说道：“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直到打上课铃才离开。
我们班同学虽然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看书，却时不时地把目光溜到我身上，我知道他们都有些相信阿文的话了。我突然想哭，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之后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一下课我就冲出了教室。
站在空旷的教学楼外，我只感到茫然和无助。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我想也许我应该去阅览室待一会儿，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嘲笑我，我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今后该怎么做。
这么想着，我的脚就向阅览室走去。刚走到新楼门口，我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我抬起头一看，是尹桧。我的心一下子乱了，我不想见他，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去面对他，我只想逃。
我没有看他，逃也似地跑进了阅览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了起来。巨大的响声引来了老师和同学的不满眼光，我却没有在意。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我只希望这道门和里面安静的环境可以阻止他的脚步，让他不要来打扰我。可是我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成，我刚找个位子坐下他就进来了，上前就拉住我的手说道：“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去，我已经跟你无话可说了，你放开我。”我生气地甩开他。
“跟我来，听话。”他也生气了，用力拉着我的手，不容分说就将我往外托。
“我不去，我要看书。”我努力想挣开被他拉疼的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你根本就没拿阅览证，看什么书？”
“你根本就没拿阅览证，你拿什么看书？”他生气地对我说。
“不要你管，我干坐着也不关你事。”我生气地对他大喊，气得浑身发抖，心砰砰直跳。
“喂，你们两位同学，这里是阅览室，不是吵架的地方，你要有话出去说！”阅览室里的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了，其他同学也用白眼看着我们。
“走吧，阿色。”他又拉了我一把，恳求地说。我知道逃不了了，而且我也有话要跟他说，就跟了出去。
一到外面他就说道：“阿色，刚刚是阿文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用了，我都明白。”我冷冷地说。我想问他阿文怎么样了，但我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见我这么冷淡，说道：“阿色，你不要怪她，其实刚刚我陪她去了医院，医生说她的病情又恶化了，肿瘤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大脑，严重压迫了她的视觉和听觉神经，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听不到也看不到了，所以她的心情才会这么坏，听到你为她募捐的事就找你发脾气。”
“什么？”听了他的话我惊得瞠目结舌，看不到也听不到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阿文以后会变成瞎子和聋子？”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她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哭着说如果让她变成这样，她宁可立刻去死，你可以想象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她一直都是个要强的人，让她这样简直是生不如死。我希望你能够理谅解她，她原本不是这样刻毒的人，只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才说出了刚刚那番话。”
我急忙点头，说道：“我当然不会在意，可是以后要怎么办，我还要帮她募捐吗？”
他想了想，说道：“你们继续帮她募捐吧，不过不要再把钱当着她的面给她，还是悄悄给她的父母吧，不然我怕她的自尊心受不了。”
“嗯。”我含泪点了点头，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他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摸着我的脸问道：“还疼吗？她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吧？你知道吗，看到她打你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痛了。”
“我没事了，现在已经不疼了。”我躲闪着说，虽然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感觉好多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阿色，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为难。一边是你，一边是阿文，我想好好爱你，又想好好照顾阿文，可是你们两个我都没有照顾好，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他的口气很无力，眼神也很忧伤。我觉得他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脸颊已经深陷了下去，头发也长长了，好像很长时间没理了，我心里一阵难过，我想是时候跟他说清楚了。
我低下头，努力平复了一下嗓音，说道：“不，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跟阿余很好，阿文也会在你的照料下慢慢地好起来，你的努力不会白费，你也不要自己责怪自己了。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跟阿余已经决定好了，一毕业我们就一起去南方找工作。”
他听了一怔，颤抖着说道：“阿色，你……”
我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跟你是不会有结果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你跟她好好地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你放心，我还有阿余，我们会很好的。”
他痛苦地看了我半晌，然后抚摸着我的脸，微笑道：“阿色，只要你开心，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高兴。答应我，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微笑着度过每一天，好吗？”
我心里一阵酸楚，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他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举到我面前说道：“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你，就让它代替我吧。”
我拿过来一看，是他上次送我的那个中国娃娃。
我的眼眶一热，微笑着说道：“谢谢你，我一定会保管好它的。”
他深情地拥住我，在的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闭上眼睛，心痛得无以附加。
三个月后。
十二月份终于来临了，也是我们即将毕业的时候，但是大家却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依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阿京和阿玮依旧在忙着谈恋爱，阿楠、阿春和微微依旧每天去食堂打工，八妹跟小豪开始了最后的热恋，老五跟老兵也摊牌了，没别的结果，只能是分手。因为马上就要分离了，大家也都原谅了四妞，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