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荃能通过回忆里找到欢迎的实质问题并想到转机的办法吗?
答案是没有,这也是她从未失手的秘诀,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次很有可能失败,所以要拿出第一次的心态来对待。只有第一次人才能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但长久以来的成功已经逐渐掩埋了当初的心态,经验告诉她这是自信,她可以办到,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愣头青的冲冲冲。
只可惜,这也是她忽略掉自己正被改变的事实的原因。
欢迎透过眼镜看着戴月荃的双眸,在凸面镜片下,戴月荃的双眸是那样的清晰,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在她眼里,他就这样看着自己。
戴月荃强压着平静问:“你要这样看着我说吗?”
“是的。”欢迎缓缓的说,看着她眼里的自己也缓缓的说。
她不会知道欢迎其实是在看自己。
戴月荃眼内的自己也在看他,欢迎笔直地盯着他,连心中的声音都不在叫喊了。
“你好,欢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欢迎睁着眼睛看另一个欢迎向自己挥手,向自己微笑,一个怪异、熟悉的微笑。
欢迎在盯着自己,是他自己。他正在向自己微笑着。
他的眼睛——欢迎的眼睛——贪婪的盯着欢迎,就像一条狗盯着多肉的骨头。欢迎默不作声,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正慢慢变大,一只手穿过眼珠扒在戴月荃的脸上,另一只手扒在她的肩头,慢慢将自己拱出来。
戴月荃等了好一会他还没说,便提醒说:“你可以说了。”
欢迎眼前一亮,眼前还只是戴月荃一人。
“好。”欢迎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一个怪异的微笑,“那一年我五六岁……”
“等等,”戴月荃伸手打断他,指着定时的电子钟说,“欢迎,我们时间有限,你能不能从近几年发生的最影响你的关键事件说?”
“可是这是一切的开始,”欢迎抓着脑袋,头发跟着一翘一翘的,不由犯起难来,停了一下又说,“我也想从头开始说起。”
“可是我们时间有限。”戴月荃说,她还是想严格按照时间来,这在心理学上是有要求的,虽然并非固定不变,但是要尽量控制住时间,这样能让对方更加认真去挑选事情,把最影响的事情按先后顺序排列。
“没事的,一次说不完,我们可以下次继续说,我只是想说出来。”
戴月荃踌躇着,判断欢迎的问题应该不大,便应承下来,“那好吧。”
只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这将是她后悔的开始。
那一年我五岁又或者六岁,甚至更小。
记不清了,实在记不清了,那年还没开始读书,而我又像是从一年级开始的,学前班我有没有去过呢?在那样一个学校里,我实在难以记清。
我也没有拿过小红花回家的记忆,教室里唯有的记忆是窗外是停单车的地方,如此算来我是读过学前班的。
五六岁这两年有七百多个日子,只有几个日子是被我一直记着的,可能到死都不会忘吧。
我看过一些报道,除非用一些手段。例如替换或者是长时间洗脑,否则人最初留下的记忆是很难被忘掉的。这也解释了痴呆症的人都是从最近的记忆开始忘记,一直逆生长到小的时候。我想如果他够活得长,会不会忘记自己已经生下来的事实?
啊,这可真是件可笑的事吧。
再往前,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家都还没有搬家。
我家在那个时候还是个杂货店,不大不小的有三四排货架,这个时候我的记忆里只有老妈和两件事。很可笑啊,我知道爸爸的存在却记不得他是干嘛的,连他的记忆都是淡薄的,两个哥哥的记忆更是几乎灭绝,他们都在,又像不在一样。
第一:黄色包装的牛肉干。
记得它是因为家里不让吃,又能常常看到,心里垂涎,眼里放光,或许是被我眼里贪婪的光扫到。小店最终倒闭了。
店里倒闭的时候什么都要清了,唯有黄色包装的干巴巴的牛肉干跟着我们到了下一个家,那时可说是任吃了。
第二是拖鞋,不是人字拖。我的第一双人字拖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人字拖也流行了一段时间,可恢复冷清后我家才开始有人穿。
很奇妙,我家似乎总以为能走在时尚的尾巴上,却不知那时壁虎的断尾。哈哈哈。
记住拖鞋,是因为那时我就总出去跟小朋友玩,可穿鞋出去光脚回来还不自知,每次要妈妈问我我才会想起来鞋的事。可我也不知道鞋什么时候丢的。
在小学里,老妈每每跟老爸提及别人家小孩时把我易拉上就会把我的往事,就没少提醒我丢鞋的事,所以我记下来了。
Ps:我怀疑,我家的拖鞋就是给我穿没的。幸好我家是开店的,我才有鞋换。
那两年的记忆就至于此,完全记不得朋友是谁,有多少人,大家围在一块除了一块玩沙还做什么是一点记得了。
如此说来,我连家里的记忆都没有,命运从这里就注定了我以后不是个安分省心的儿子吧。哈哈哈。
后来搬进了菜市场“大华市场”往里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我也已经开始跟着两个哥哥去读书了,我家旁边是个榨菜油、花生油的家庭作坊,有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儿子,至于其他我就记不清了,其实连他家住我家旁边的事也是家里人告诉我的。
在我大了上高中的时候,他提着煤气到我家拜访,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脸,阿爸提起是住旁边榨油的,否则我一点都不记得我家旁边有个榨油的。反倒是我家围墙后面是派出所的事我倒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夜里还要听被拷在铁管柱上的人哭丧一样的哀嚎。
后来我逛菜市场,我发现,好像每个菜市场都有一家小作坊榨油,直到到2012年的时候还是如此。
我家与这个菜市场的缘分一直到三年级才到了尽头。
还是回到开始吧。
介绍一下我父母的工作,我妈从便利店搬到菜市场后就做起了承接做假花生意,自己做,也包给别家做,家里成天会堆积一袋袋的假花。像碎发、灰尘一样的塑料屑落的满地都是。
我们三兄弟也会帮忙做,不过是很少的,而且不用多久就是平时有报酬晚上义务的那种。
至于我爸,我还是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就连离开这里那天我都不知道,那时家里有辆老是只在迟到时候送我们上学的红色三轮摩托,还有张照片呢,那时我家都还没有几张照片,倒是给它照了先。
我仍然记得国旗正在升起,全校人在学校外的操场升国旗,我们坐在老爸送货的三轮赶到,面上一阵丢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