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车夫用力抽着皮鞭赶路,少女葇夷撑着车壁,身子却还是不住摇晃。
赶死阿!
“吁——”
马车骤然停住,聂寻欢身子猛地前倾,进而又被拽下车。
黑衣人毫不怜香惜玉拎着聂寻欢丢进柴房扣了门锁,好是利落干脆。
半晌门被打开,从外头走进一个穿着紫色绉绸的肥肿中年油腻男,赫然是今早被父亲赶出府的曹富贵。
曹富贵满脸憨厚笑着,像一个超低配版年画娃娃,“聂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聂寻欢撇撇嘴,不理他让他自己尴尬。
曹富贵干笑几声,径自走到聂寻欢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聂寻欢被盯着头皮发麻,别过头去。
恶心谁呢?
油腻咸猪手缓缓伸向聂寻欢的头,抽出别在她头上的玛瑙云脚簪子。
“把这簪送去聂国公府,告诉他们若还想要这个女儿,让聂如霆亲自将银子送来,再跪着给我擦擦鞋。”曹富贵指腹摩挲着玉石扳指,“如若不然,就等着替他宝贝女儿收尸吧。”
小厮李沙接过簪子揣在怀中出了柴房门。
“你肯定不敢杀我。”聂寻欢翦水秋瞳看向曹富贵。
曹富贵步履一顿,转头看向少女,“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杀你?”
“为了银子忍气吞声低声下气求我爹爹,没法子这才绑了我,你要杀了我你拿什么筹码换取你要的银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你不从我这儿飞出去,我有的是办法叫你爹交银子。”曹富贵也不反驳,冷哼一声离开。
柴房冷清阴寒,聂寻欢窝在墙角,抬头看着潮湿泛黄的天花板,鼻头酸涩,她想念她那舒适柔软的床了。
聂国公府。
仆从李沙刚把簪子拿出,就被颜氏一把抢走了。
颜氏神色慌张紧紧握着玛瑙云脚簪子,这分明就是她送给自家宝贝女儿的。
“我家主子说了,若是你们还想见到聂小姐,就把银子送去尚书府。”李沙清清嗓子道,“哦,还得劳驾聂国公亲自送去,顺便给我家主子擦擦鞋。”
“擦鞋?”
颜氏怒火中烧,将楠木靠椅上的玉枕朝李沙狠狠掷去。
李沙下意识躲闪,趔趄摔倒在地,玉枕从他头旁边擦过,重重摔在地上发出脆响。
差点嗝屁了。
李沙心跳如擂,揉着肿痛的屁股赶紧跑了,还不忘说道:“要是明儿见不着银子,后天就等着见你家姑娘尸体吧——”
颜氏瘫倒在楠木椅上垂头抹泪,她就生了这么个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受这种苦。
“这个杀千刀的,欺人太甚!”聂枭攥紧双拳,恨得嚼穿龈血。
既恨曹富贵阴险狡诈,又恨自己没用让妹妹被人掳走。
“爹,要不我们报官吧。”聂衡思忖片刻开口道。
“不行!那样曹富贵绝对会鱼死网破。”聂如霆拒绝的干脆,“明日我去赴约。”
聂衡抿着薄唇叹气,“爹,就算您真的去了也真的照做了,姓曹的也不会真的把妹妹送回来。”
曹富贵为人狡诈圆滑,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手,把聂寻欢禁养在户部尚书府,到时候聂国公府就任凭他拿捏使唤了。
“衡儿,那依你而言,该如何是好?”颜氏揪着手帕子满目焦急。
“曹富贵涎皮赖脸有求于父亲,他急着要这么多银两绝对没那么简单,我又听说朝廷为着聊州旱情拨了不少银子,但聊州旱情反倒更为严重。”聂衡语气从容轻缓,听得颜氏眼巴巴干着急。
“这……这与那曹富贵又有什么关系?”颜氏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
“头发长见识短。”聂如霆睨了颜氏一眼,“衡儿的意思是说用于聊州赈灾的那笔钱被曹富贵私吞了,但是吞了这么大笔银子他现在又吐不出来,所以只能找我们救急。”
怪不得先前曹富贵像条癞皮狗一样就差往他脸上舔了。
聂如霆愈想愈气,他平生最恶贪官污吏,特别是压榨百姓自己独享膏粱厚味之人。
“朝廷为着这事,已经委派锦衣卫秘密前往聊州探查情况了,姓曹的这厮定是狗急跳墙了。”
“所以爹,我们明日照常赴约,但要真正解决这事,还得靠朝廷。”聂衡性子沉稳冷静,这话从他嘴里说出颇有安抚之效。
次日。
灰石板地硬邦邦磕得脊梁骨生疼,聂寻欢翻来覆去蹙着眉梢,最后忍不住睁开眼。
天蒙蒙亮,仅有的一扇窗透着些光亮,少女屈着腿看向窗棂。
门外隐隐绰绰传来脚步声,少女听到声响立时倒头装死。
聂寻欢想了一晚上,那曹富贵在没拿到银子前一定不会让她出事,她就装死看他怎么办。
“我是来给里头的人送饭的。”古嬷嬷一手提着饭盒,瞅了眼柴房。
侍卫立时会意麻利开了锁,古嬷嬷走进屋子,看着昏睡的少女,忍不住端详了片刻。
少女鼻腻鹅脂,琼鼻樱唇,雪肤乌发。
果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夫人一大早就让她叫膳房做了些早点送来,说是不能亏待了未来儿媳妇。
古嬷嬷咂咂嘴,将饭盒置于地上打开,里面的糕点酥酪油饼高汤一应俱全。
诱人香味飘满整座柴房,连门外的侍卫都忍不住冲里头看了一眼,分外眼红,竟有些羡慕关在柴房的少女。
聂寻欢肚子里馋虫被唤醒,但她依然一动不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少女没有要醒的意向,古嬷嬷语气缓和恭敬,“姑娘该吃早膳了。”
吃你妹。
聂寻欢眼皮子都不带睁的,古嬷嬷的柔声细语在她这成了阴阳怪气,怪恶心人的。
聂寻欢拿出她毕生看过所有电视剧总结出来的一丢丢演技,极力扮演着一名病入膏肓的病人。
见地上的少女丝毫没有反应,古嬷嬷狐疑地凑近一看,少女拧着眉梢,模样极为痛苦。
“呀!”
未来世子妃好像生病了,病的还不轻,古嬷嬷满眼担忧,急匆匆跑出门外冲守在门外二人吩咐道,“世……哦不,姑娘似乎病得不清,快去外头请个大夫。”
古嬷嬷转头小跑着跟李氏禀报,现在门口只剩一个侍卫了。
……
好嬷嬷,你倒是让两个一起去请大夫啊。
瘫了半晌手脚有些酸麻,聂寻欢偷偷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好些。
“大夫,你快看看那里头的人怎么样了。”
一道雄浑女声从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聂寻欢微眯着双眼,看见一双粗壮的脚停驻在面前。
聂寻欢眼睫不受控制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