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穆清不作声,穆清亦瞪着我懒得理会碧霞,唯有怀瑾清咳一声,低沉说道:“该当我去授课了,若小仙所记不错,采桑仙师的乐理课正在小仙课业之后,采桑仙师还是先行准备为好。”
嗯?我移开瞪着穆清的双眼,转而瞪向怀瑾。
这是怎么回事,一觉起来,怀瑾竟然会为我解围了!
碧霞亦是同我一般惊讶,好在她心思灵透,一闪神的功夫就接着怀瑾的话说道:“正是呢,第一堂课的确需要好生准备。采桑仙师若是不嫌弃,我倒有个备课的法子,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那自然是极好的。
反正我来此也只是为了等着见怀瑾,此刻怀瑾要去授课,讨人厌的穆清又在这里,幽然居我是呆不下了,倒不如和碧霞出去走走,透透气放松心情。
“穆清殿下当真是这般说你的?”
一路上我把之前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给了碧霞听,饶是碧霞见过大世面,也被我和穆清的嘴仗吓到了:“不过一件衣裳,他何苦同你一个小仙卿过不去?”
“谁知道他中了什么魔障!”我想到刚刚的事情就来气,叉着腰禁不住赌咒发誓,“他不让我穿青绿色,我偏偏就要穿青绿色。他年我若为青帝,必要这三十六重天之上,青绿只为我专属,除了我再无第二个神仙敢用此色!”
“呔,噤声!”
碧霞听我发誓,禁不住面色一变,唬得扇子都要扔了出去,一把捂住我的嘴低斥:“你好大的胆子,同皇太孙殿下闹些不虞也就罢了,这等大逆不道篡位为帝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仔细遭天谴!”
“呜呜……”
我被她捂住,几乎不能说话,反应过来深觉自己是被穆清给气昏了头,方才所言的确是太猖狂了。
我如今的身份可不是东方天地的储君,而是飞鸾宫青帝座下一个小小的御前女官,这等身份嚷嚷着要当青帝,也难怪碧霞会受到惊吓。
挣扎着掰开碧霞的手,我深呼吸口气,赔了她一礼:“是小仙口无遮拦,还请元君海涵。”
碧霞看着我,半晌摇了摇头:“怪不得三十六重天里个个都说五方五帝中青帝陛下脾气最是温和,单看你今日的大胆之处,也可知平日里青帝是如何纵容你们的了。可是小仙卿,如今这儿是天官试炼营不是你们飞鸾宫,遍地都是各路神祗仙家子弟,你的一句错话说着轻松,设若被旁个听见传扬出去,笑话你们飞鸾宫没有规矩也就罢了,再要为此赔上性命和仙途可就得不偿失了。”
琼琚的脾气究竟是好还是坏,唯我最清楚,也最不能为外人道也,但碧霞的话委实给了我不少警醒,若不想那么早的暴露身份,我要改的地方除却自称还有很多。
从幽然居到春秋阁原本不算长的一段路,因我无意间的一席话,霎时变得远了起来。
碧霞送我到春秋阁楼下,便不再往里走了,只道:“怀瑾的课也差不多结束了,你该去读书堂了。”
我谢过她的好意,举步上了楼。
透过读书堂半开的窗户缝隙,便见内里小天官们已经换好了试炼营统一配发的月白长袍,一个个头戴儒巾,端坐如钟,甚是可爱。
书堂正中,怀瑾面色温和,平举着手掌,一团浮云随着清风在他掌心上下翩飞,惊得小天官们不住咋舌,连声夸赞。
“哇,仙师好厉害呀!”
“仙师可不可以刮一阵龙卷风?”
“仙师,可以唤雨云吗?”
叽叽喳喳,仿佛鸟窝里的燕雀,好不热闹。
怀瑾一一点头作答:“可以刮龙卷风,也可以唤雨云,不过那都是以后你们要学习的课程,今日就罢了。”
“啊~可是人家想看哎~”
“我也想看,仙师,刮一个龙卷风嘛!”
“仙师,下雨吧,下大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了上课了?”
兴许是怀瑾温和地样貌让小天官们打消了畏惧,一个比一个淘气起来,提的要求也越来越多。
只是,他们不知怀瑾仙君温和的样貌底下还有一颗轻易不与人相近的心,任他们怎么吵嚷怎么胡闹,怀瑾都不为所动,说教这么多就教这么多。
我站在窗外不由有些好笑,不知是笑没能得到满足的小天官,还是笑同他们一样遭受过这般待遇的自己。
理一理衣裙,召唤出绿绮琴,我正待要进门去换下怀瑾,忽而间看周身竟有花瓣飘落。
我伸手接了一片,花生五瓣,其色如樱,其香清雅。
是仙花樱茅!
可是仙花樱茅只生于玉清上境,七曜摩夷天怎么会有此花?
我惊诧的望着樱茅飘零的方向,不单是我周身,整个读书堂都飞满了樱茅,天官们追逐着樱茅嬉闹。
授课的仙师怀瑾由着他们嬉闹,不怒也不恼,手上托着的浮云早没了踪影,唯有一团一团的樱茅花瓣,如同泉涌般从他掌心中飞洒出来。
一片一片又一片,几欲让人眼花缭乱。
手心中的花瓣不期然被我攥紧,零落成泥。
司风化雨的术法,一般得了道的仙人大抵都会,怀瑾会此术法我不意外。
可是浮草生花、枯木逢春乃是东方青帝惯用的术法,三十六重天中会此术的神仙甚少,便是我,也只从母亲那里习得一些皮毛,可以生出几片仙花仙草,却绝不可能做到怀瑾这般,直如下了一场樱茅雨。
怀瑾不过是个散仙,是谁教会他如此高明的术法?
他又是在哪里见过樱茅?
我下意识抱紧了绿绮琴,吹开读书堂的格栅门,轻轻唤了一声:“怀瑾仙师。”
热闹的读书堂刹那安静下来,追着花瓣玩耍的小天官们齐刷刷扭回头看着我。
五瓣樱茅花雨中,怀瑾的目光似是隔着一团迷雾,遥遥向我望来。
“采桑仙师。”
我伸出一只手去,于虚空中接住一片樱茅:“敢问怀瑾仙师,从何处习得这等术法?见过这等仙花?”
怀瑾看了看我,长而广的天青色宽袍大袖微不可见地抖动,樱茅花骤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敛起衣袖,惹得一众小天官们皱眉头的皱眉头,噘嘴的噘嘴。
“仙师,我刚才都没有抓到一片哎。”
“仙师,人家还想接着上你的课。”
“仙师,我喜欢人间牡丹,你可以撒点牡丹花吗?”
“仙师,龙卷风,刮龙卷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