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音阶迷阵乃是我师乐康教授给我的，当年我求学时，亦从五声音阶迷阵开始练起，迷阵之中并无陷阱，穆清仙师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试一试。”
“孤为何要试，这么多天官在此，难道他们身上脸上的伤都是装出来的，都是要陷害你不成？”
穆清明摆着不会信我，华光天王和高明大帝亦是满面狐疑，显圣真君牵着哮天犬沉默不语，独有碧霞元君还肯替我辩护几句：“采桑仙师也不过是想把自己当年所学倾心相授罢了，并非有意如此。”
“若是并非有意，那该当她授课的时候，她跑去哪儿了？”
穆清攥紧了我的胳膊，一声一声，直逼问到我眼前。
我退无可退，余光掠处，见怀瑾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垂着手站在穆清的身后，容色淡漠，言语寡然，并没有开口替我解释方才我为何不在读书堂的迹象，分明是不愿牵扯进这一桩无头案里来的。
没有了他同我作证，我解释再多也只是枉然，面对穆清的声声追问，到最后终究还是认了错：“对不起，原是我不该丢下天官们独自出去。绿绮……绿绮是上古的名琴，早已通灵，除却我，她不大与旁人亲近，无意伤了大家，都是我的错，我……我现在就给萼绿华仙师和天官们疗伤……”
“不必了！”
穆清冷冷地哼了一声，甩开我的胳膊，走过去轻轻搀扶起萼绿华：“萼绿华仙师的伤，孤自当会为她治好，小天官们身上的伤，亦有星君手下的医官们为他们救治。至于你……”
他冰冷地面孔一转，便面向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司禄星君：“仙有仙法，天有天规，司禄星君，你是试炼营的总教习，对于今日采桑仙师擅离职守之事，孤希望你可以秉公处理。”
“殿下勿虑，今日之事，本君自当给诸位仙师和天官们一个交代。”
司禄星君拱一拱手，送别了他，着人送小天官们去医署疗伤，转而便向我叹了口气：“采桑仙师，今次的事情委实是你有错，按理在授课期间出了这等意外，本君该当报与掌管七曜摩夷天的中茅真君知晓，再由中茅真君报与天庭，方可定你的罪过。只是本君念你初犯，又是无心之过，此次便不报与中茅真君了，就罚你停课十日，闭门思过，你可记得了？”
这已然是最轻的处罚了，看来司禄星君作为大舅父的下属，多少给足了玉清境飞鸾宫的情面。
我抱着绿绮，对他躬身一拜：“谢过星君海涵，小仙回去之后定会严思己过，再不会犯今日擅离职守之错。”
“嗯。”司禄星君点一点头，不再多言，带着一众天神和属官自去医馆看望小天官们去了。
我长吁一口气，抬手间施了一把术法，将读书堂倒塌的桌椅恢复原样，方抱着绿绮琴回到正曜宫。
绿绮琴经过我的安抚，已停止了颤动，我细细摩挲了她上面的每一根琴弦，若非与她日夜相处，几乎不能察觉琴弦上细微的差别——第三根琴弦比之前松了一分。
怪道五声音阶迷阵会出乱子！
绿绮琴自从灵均交到我手中之后，惯常不离我左右，便是到了七曜摩夷天，我也几乎日日将她背负在身后。
昨儿除却夜间就寝，绿绮就没离开过我的身侧。
可是我就寝时，旁人若没有我房门的通灵玉牌，是决计进不了我的厢房的。
是谁，把我的琴弦拨乱了呢？又为何，要把我的琴弦拨乱呢？
我抱着绿绮沉思，连碧霞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直至她的一双手儿晃到了我面前，我才猛然警醒，抬头看着她：“你回来了？”
碧霞点点头，坐在圆桌的一侧：“方才我去医馆那边看了，小天官身上的伤的确不是伪造出来的，尤其那个南海龙王家的二太子敖春，他伤得最重，深可见骨，若不是华光天王出手救治，只怕他那只胳膊就要断了。”
这般严重？
我越发坐立难安，碧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怀中的绿绮，半晌才斟酌着道：“你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我连连的摇头，我同小天官们无冤无仇的，为何要用琴声去迫害他们。
“这就奇怪了。”碧霞托着腮，似我一样摸不着头脑。
赤红的丹玉冠鲜艳夺目，我看着它许久，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昨儿没有我的玉牌，旁人的确进不了我的厢房，可有一个人，不需玉牌也能碰得到绿绮。
那便是一念间搬来与我同住一屋的碧霞元君。
可……碧霞与我是初相识，从无龃龉，也从无旧怨，她为何要动我的琴？倘或真是她做得手脚，她此番在我面前的表现，也未免伪装的太好了。
不，不可能是碧霞，也不能是碧霞。
碧霞乃是我离开玉清境交到的唯一一个可以谈话的朋友，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就冤枉了她，亦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一个朋友。
“对了，”我思虑得头疼，扭过身，蓦地又想起来，“还有一事我不甚明了，天官们受伤便也罢了，萼绿华仙师怎么也受伤了？”
“唔，这事说来话长。”
碧霞以手抵腮，撑在桌子上，缓缓道：“我那时送了你到春秋阁，原是想回正曜宫歇息的，孰知半道上碰见穆清殿下带着几位仙师往春秋阁去，就站住脚多问了几句。听闻是那萼绿华提起怀瑾会一门术法，世所罕见，我心下好奇，就又跟着他们一道回了春秋阁。怎料到读书堂以后，没见着怀瑾，倒是听着了一屋子惨叫，大家不知里头出了什么事，穆清殿下就把设在读书堂外的屏障撤了，萼绿华本是与他一道走在前面，还当是怀瑾出事，就先一步进读书堂去了，结果……”
她摊开手耸了耸肩，虽未曾说完，然而我心下已然明了。
“结果萼绿华仙师就误踏进了五声音阶迷阵，亦被琴声所伤了？”
“也是她倒霉，如果她再慢一点，待看清了屋里的情形，或许就不会进去遭受那一难了。”
碧霞说着，又拍拍我的肩膀：“你也倒霉，若萼绿华没有受伤，那穆清皇太孙殿下也就不会急着发落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