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东西很好吃,本小姐很满意,记你一功。”任解语拍了拍旁边路从今的肩膀,露出一个奖赏的微笑,十足的大姐头排场。
“哦……是挺好吃……某人吃的可不少啊……”路从今语带暗示。
任解语一听立马跳了起来:“你胡说!我就吃了一点好么!那么点东西,能叫多吗!?”
路从今暗暗好笑:“不多不多,我瞎说呢。”
两个人打车从小吃街回到学校。
“走吧,正好顺路,把你送回宿舍。”一下车,路从今对任解语说道。
任解语轻轻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路从今把任解语送回宿舍楼下,然后才自己回去。
就在他身后,刚刚被送走的任解语探着脑袋,不断偷偷的往回看,直到路从今进到宿舍楼里,再也看不到。
她站在原地佯怒的多了跺脚,撅着嘴咕哝道:“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嘛……假装回头看我让我高兴一下也行嘛……”
正要转身回到宿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有人打电话过来。
是席盛品。
看着来电显示,她皱了皱眉,接通电话。
对面传来清晰的男声:“解语,今天说请你吃好吃的,没想到下雨了,也没有吃成,要不改天我再请你一次吧,你哪天有空,我随时都可以……”
他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暗自有些庆幸,任解语居然没有打断他的话,也没有阻止自己叫她解语……
“嗯……”任解语开始说话了,听起来她的语气很平静,竟然不是她喜欢的矫蛮性格。
“席盛品,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喜欢……”
听到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的席盛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忍让,我想为我一直以来的蛮不讲理对你说声抱歉……”
任解语继续说道:“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意,明白你的追求并不是为了什么商业用途,对此我还是要说声谢谢你……”
“但是……”
终于到但是了,席盛品心里苦笑。
“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他,那个叫路从今的男生。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并不是我男朋友……”
“但我还是喜欢他。你这几次约我出去,我没有拒绝,那是因为我不忍心。但这几次居然都被他撞到了……”
“我不想让他见到我跟别的男生在一起,虽然我不是他女朋友,没有这么做的义务,但我就是不想……”
“但是你要知道,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丁点会生气的可能……我都会很开心。”
“所以……对不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再见。”
说完,不等对面有所回答,她就挂断了电话。要断就断的干脆。
席盛品苦笑着看着手机,叹了口气,突然有种想骂街的冲动:“艹,多好的女孩啊,这个叫路从今的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
日子照旧,一天一天的过去,过的优游自在,怡然自得。在不知不觉中,它就扼杀了一个个原本炙热的心。
熬干多少滴血,熬过多少个夜,多少人死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我才能挣脱出去?
平淡的一天的平淡的傍晚。
校门外。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着两个平凡的身影。
一男一女。
男生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在他们身前停了下来。
男孩拉着女孩上车:
“师傅,到净觉寺。”
“好嘞。”
白未晞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甚至在路从今跟司机说出目的地之前,她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路从今就只说了句:“跟我来。”
而她也就只是听话的跟着,什么也没有问。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察觉到现在的路从今有些压抑,有些伤感。她很心疼。
坐在路从今的身边,她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发丝。路从今侧过头靠在她柔软的肩上,闭起眼睛,泪珠从他的眼角浮现,从他的脸上滑落,落在白未晞的肩上。
白未晞伸出双臂,轻轻的把他抱进怀里,像哄孩子一般抚摸着他的脸颊。
坐在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能够看到坐在后排的这对情侣,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心里还是由衷的羡慕。
狗娘养的郎才女貌。
净觉寺到了。
路从今和白未晞下车,一座宏大的庙宇出现在眼前。
傍晚黄昏的斜阳挂在庙宇的后面,如同普照的佛光一般。浓浓的香火味从庙宇里面飘了出来,偶尔有几个烧香拜佛的人进进出出,一派佛家圣地的气势。
两个人走进大门,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立在天王殿门前,炉内高高低低插满了上百柱香,烟雾缭绕,令人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虔诚的敬意。
路从今立在蒲垫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似乎在默默的祈求着什么。
然后他双膝一齐下跪,双手掌心朝上,长长的一叩首。
白未晞在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可是她不知道该祈求什么,想了想,最后她在心里默念到:“希望从今的心愿能够实现。”
然后她跟着路从今也是长长的一叩。
路从今站了起来,他拉起白未晞的手,说道:
“我们去请香。”
白未晞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去“请香”。
路从今请了三柱香,蘸上油以后点着,白色的烟雾缓缓的飘散。
捧着香,两个人沿着寺庙敬拜的路线一处一处拜了过去。走在路上偶尔碰到几个和尚,路从今也会对着他们拜上一拜,而和尚也会回拜给他。白未晞乖巧安静的在他旁边,只要他拜,她就也跟着拜,每次都会在心里默念:希望从今的心愿能够实现。
两个人来到寺庙最大的殿堂,入眼一个笼罩在佛光之下的佛祖雕像。两边两联字写着:“南无本师释加牟尼佛”
殿内有人正在求拜,不断的有钟声在殿内回荡,似是为了让人们聆听佛音。
路从今手捧三柱香,来到旁边的一尊佛前,上面写着:千手千眼观世音大佛。
把香高举头顶,往下深深的一拜,一连三次。旁边白未晞也跟着他拜了三次。
拜完路从今站定,他扭过头来看了看白未晞,眼中闪过一丝爱怜。
他用一只手握着三柱香,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白未晞的脸颊,开口道:“今天早上姐姐给我打电话,说爷爷生病了。”
“现在在医院躺着,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爷爷已经快九十岁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担心,突然的某一天,他就会永远离开……”
“其实我想的开,生老病死,总是难免的……”
“但我就是舍不得。”
“我舍不得……人这一生有好多舍不得的事情,但是最终你都只能说一句‘我舍不得’然后看着他们消失在你的世界。”
“爷爷是个老兵,当年抗美援朝的时候他是第一批跨过鸭绿江的志愿军,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伤和一身勋章。”
“他这一生真的是太漫长了。经历了太多太多。里面有他自己,有我父亲,还有我。”
“小时候他教我练毛笔字,写兰亭集序,他告诉我王羲之的字丰神盖代,他的行书更是天下第一。”
“午后太阳高照的时候,他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旁边的收音机里正放着一出大戏,”
说到这里,路从今不自觉的用戏腔轻轻的唱了起来:
一不为官,而不为宦
为的是那大宋江山和黎民
此一番到在两军阵
我不杀安王贼,我不回家门
路从今唱完这一段,重新面对着前面的观世音菩萨,陷入了沉默。
白未晞依然安静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疼惜。
经过一段长久的沉默,路从今似乎突然从沉思中醒了过来:“说实话,也不怕得罪你们,我根本不信你们。”
这显然不是在对白未晞说话。
他手捧三柱香,看着眼前的观世音,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还是‘你们’,我就说成‘你们’吧。”
“我不信你们,不信观音,不信如来,也不信三世诸佛,我不信神,不信鬼,更不信上帝。”
“我自己就是一条鬼,一条孤魂野鬼,没有人能够救赎我,我永远都将游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永远也见不到光。”
“但是我今天是来求你们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说到这里,路从今捧着三柱香往下深深的一拜,直起身接着道:
“我爷爷病了……请你们保佑他平安”
说到这里他又是深深拜了两拜。
钟声隐隐的回荡在大殿内,如同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音。
路从今捧着三柱香,转身出殿。白未晞跟在身边。
终于来到藏经阁了,这才是路从今的目的地。
他把三柱香插在藏经阁前的香炉里。
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
这是《心经》里的一段话。在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让他背了下来。
路从今双手掌心朝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开口道:“虽然我不信你们三世诸佛,但是我对你们的经典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做完这一切路从今站在藏经阁门前又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转过身看着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的白未晞,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牵起白未晞的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