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黎面色一变,临川仙力深厚,连灵后也无法探出他的修为,他一招就能废了暮黎毕生修为,更何况打败他!慕黎咬咬牙,视死如归道:“好,一言为定!”
暮霭沉沉天地阔的静夜里,梨花悄悄地绽放在月光溶溶的夜色中,月光皎洁、花似雪明。
乐清靠窗而坐,左手托着下巴,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染上明亮的色泽。这些日子烦心事颇多,乐清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也无人可谈心,故启窗观月。
倏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黑影迅速从窗外闪了过去。乐清身体一绷,朝窗外投去凛冽的目光。
何人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路上,乐清紧追不舍,却无法看清那人的脸,他披着黑袍,身形窈窕,倒是像个女人。
那人抬手摘下篷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乐清呆了一秒,姐姐?玄月环顾一圈四周,暗自松了一口气,步入石洞。她面露疑惑,姐姐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水潭冒着腾腾热气,潭面上铺满了浓浓的白雾。乐清隐在石头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玄月恢复了本身的容貌,成熟的气息褪去,显露出一张清秀而陌生的脸。乐清蓦地睁大双眼,呼吸渐凝。她的脸......生来便是这副模样还是......隐约的,有不安的情绪顺着她的脚踝一路往上,她脊背僵挺,不敢继续往下猜测。
玄月施法散开白雾,只见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双手放在腹部,安静地躺在潭心。
乐清目光紧锁潭中女子,指尖轻颤。玄月的脸赫然映入眼帘,乐清唇色发白,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石壁上,冰凉一片。她看向玄月,眼底浮现一抹悲痛与恨意。
相处多年,她竟分辨不出谁真谁假,丝毫不察玄月陨落!
玄月给潭中女子注入灵力,少顷,白雾又重新凝聚。玄月恢复了以往的容颜,临走前望了一眼乐清隐身之处,心里觉得古怪:莫非是我感应错了。
乐清攥紧衣角,深深地看了一眼离去的玄月。姐姐的遗体能保存到如今,想必是以吸纳灵力来维持。少时记得尤笙讲过星珑花可长期保尸体不腐。
面前陡然刮起一阵黑风,席卷起满天尘土,长发随风飘扬,玄月抬手用衣袖挡住半张脸,想要看清黑风中的人却难以睁眼。
风息,黑雾缓缓向两旁消散,一道黑红的身影伸了伸懒腰,澄澈的月华照在地面上,皎洁的月光上倏地浮现出一头九头怪物。他勾了勾唇角,道:“多年不活动筋骨,倒是僵硬了。”言毕,男子径直朝玄月走来,步伐散漫。
玄月挑眉,面露嫌弃。她双手抱臂,神色疏离,没好气道:“什么风把你这丑东西吹到了神界,若让临川发觉,相柳,你的九个脑袋怕是要落地。”
相柳不以为意,轻笑一声,把身子倾向玄月:“此地有美人,我自然是来瞧美人的。”相柳抬起玄月下巴,眼直勾勾地盯着红唇,“美人方才去做了什么坏事,需不需要为夫替你解决?”
话音落定,相柳颈间一凉,只见数十把无形的刀刃悬浮在他周身,只要他敢动一下,玄月就杀了他。
玄月眼底浮现一抹浓重的杀意,这副模样叫相柳见了愈发想要尝尝这女人的味道。
“滚。”玄月不卑不亢,喝道。
相柳神色一凛,道:“夫人这般凶,为夫只好得罪了!”他出手极快,玄月根本来不及捏法诀,一条蛇身九头的小凶神迅速从脚底蔓延至玄月上身,死死束缚住,使她动弹不得。
相柳眸子染上一丝狡黠,一条由雾气形成的黑蛇在他们头顶盘旋,随即在虚空中消散,二人的身影亦消失不见。
天河
乐清纵身一跃,奔向河心。水面上悬着一座古老的祭台,上面开着一朵星珑花。她慢慢靠近那花,只见花的周身环绕着一道封印。
神力在指尖凝聚,乐清缓缓抬手,她自然知道若是解开封印,不但自己会遭到反噬,天河河水亦会爆发,淹没整个神界。可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若不出意外,她许能以一己之力镇住天河。
乐清没想到这封印竟如此难解,她耗尽一半灵力,封印才稍微有一丝松动。僵持许久,只听一声碎响,星珑花周身的封印碎裂。随着封印碎裂,一道磅礴的神力自祭台飞出,直直地落在乐清身上。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跪倒在祭台前。乐清顾不得伤口处的灼痛,迅速拿起星珑花朝岸边飞去,察觉水中有异动,也没顾这么多。忽一回神,想起尤笙对她所言:“这星珑花由星珑看守,若是有人强行带走它,星珑定会来查看。”
乐清听见一阵怪声,眉心微蹙,随即望向河心。滚滚天河中,水面渐渐冒出白沫。一个玲珑的青衣少女如出水芙蓉般浮出水面,神情肃穆,喝道:“大胆,竟敢夺我天河圣物!”
“我需要它。”乐清淡淡道。
大多数仙君见到星珑皆是神色恭谨地唤她一声“星珑上君”,面前的女子既不行礼也不恭敬,冷着一张脸打量着自己。星珑满脸愤然,这女子竟如此无礼!
星珑怫然:“这乃是我天河圣物,岂是你想拿就拿!”
乐清神色未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天河而来的青衣女子。自灵后执掌神界起,星珑便被其派来看守天河。她以星珑花为自己命名,又自小在天河长大,早已把这当成了家。
星珑性子霸道,自然是将星珑花当做了自己的东西,无论如何,星珑是不会交出星珑花的。
乐清耗费了半身灵力,又被祭台反噬,恐怕她此时连一个仙君都打不过。只能硬碰硬了…她抿了抿唇,决绝道:“今日我必须带走它,得罪了。”
“你活腻了!”话音落定,水面霎时间波涛汹涌,掀起浪花,如千百根银针般刺向乐清。
乐清随手结出一个法印,水针瞬间凝固、碎裂,尽数落于地。“有本事出来打!”
星珑冷哼一声,不知使了什么咒法,手中的星珑花似有灵性般飞向星珑,缓缓落入河中。“你以为我会怕么?”她走在宽敞的河面上,步步水波荡漾。
乐清眉角微微上扬,眼眸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为了姐姐,她无论如何都要将星珑花带回去。她亮出一把长剑向星珑刺去,剑锋划过她的手臂,只见河中被祭出星珑花,星珑的伤势便复原了。
“该死。”乐清心中一念,这样对她可没有好处。
趁她晃神之际,星珑挥起碧落的长鞭,长鞭落在她身上,发出一声“啪”的鞭响,乐清的肩膀立即染红一片。
乐清眼角一沉,身体上的疲乏愈发强烈,她明白她有些撑不住了,要速战速决。
青衣少女又一抽长鞭,雨点般的水花溅在乐清的伤口上。
乐清祭出青冥匕,锋利的刀锋闪着银光。水花混合着纯正的灵力向她袭来,乐清将避水诀一念,转身刺向星珑要害。青衣被鲜血染尽,星珑急忙捂着腹部退回水中。
星珑花浮出水面。随之,天河开始泛滥,掀起万丈狂澜铺天盖地地向四面八方袭去。
乐清面色苍白,背后全是冷汗。乐清刚结出一个法印想要镇住汹涌的河水,眼前却一黑,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手中的法印立即如白烟般消散。她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听见了略带愤怒的声音:“带她回去。”
红莲不知所措,接过乐清,问道:“回哪?”
“要你有何用。”临川朝二人身上拂去一道仙力,嫌弃道。
暮黎道:“有这丫头在,恐怕以后无安分日子。”
临川没理会,望着翻滚的天河,心中一阵惆怅。她何要窃取星珑花?
鸢水楼,锦舒立在窗口,望着滚滚天河,嘴角扯出一抹嘲笑。他身边突然出现一道黑色身影,朝锦舒投去略带鄙夷的目光:“小殿下与你有何恩怨,她好歹也算是我妹妹,你竟想要我杀了她。”
锦舒眸子染上厉色,“沧华宫的人都该死。”
相柳冷笑一声,沉声道:“我可以帮你杀乐清,但若你敢动玄月,我决不饶恕。”
相柳为凶神,在大荒之中臭名昭著,多杀一个神不过遭几句唾骂罢了。他之所以帮锦舒,是因锦舒替他找到了玄月,这为其一;他厌恶神界,为其二。
木屋
红莲找来尤笙给乐清疗伤,在大荒之中,尤笙算是个神医。
尤笙把完脉,道:“灵力枯竭,支撑不住了。”
红莲白他一眼,“废话少说,不能医给我立刻走!”
尤笙一听立马沉下脸:“就你这驴脾气,难怪没人娶,谁娶了你谁倒八辈子霉!”
红莲怒目而视:“信不信我让那几只鸟有断你的命根子,让你断子绝孙。”
“臭婆娘,你找死?”
乐清面色惨白一片,在二人毫无察觉之际,她的半张脸面上陡然浮现一道道朱红色的古老咒文,咒文迅速蔓延至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乐清觉得颈间一阵刺痛,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她手攥紧衣袖,缓缓睁开眼。
“尤笙……”由于乐清身体虚弱,声音细若蚊足,二人吵得激烈,全然未闻。
一阵寒风刮过二人的背脊,似有几把刀划开皮肉,二人疼得顿时噤声。
“滚。”临川立在距离他们三步之遥处,面色暗沉,眸子似腊月寒冰般冷彻骨底,道。
“临川,你怎么回来了?”言毕,尤笙发觉临川不对劲,随即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他的规矩,忙拎起药箱就跑。
红莲吓出一身冷汗,随尤笙一块儿夺门而出,她还不忘回首看一眼乐清,见人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红莲面露羞愧。她本是叫尤笙来医治乐清,岂知二人却吵了起来,连人何时醒的都不知道,且临川明令禁止在此喧哗,他俩这会儿是完了。
“你难道不知拿走星珑花会引出什么祸端么?”临川质问道。
“知道。”乐清垂眼,眼眸晦暗不明。
临川气极,抬手想要收拾乐清一顿,却又在半路收了回去。乐清抬眼看向他,抿唇不言。
动了杀心么。
“交出来。”
“不。”星珑花既是镇天河之物,那她便以身祭河,平风波,只要能够保住玄月的遗体。“天河一事,我会解决。”
临川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盛起一丝震惊。乐清怕不是疯了!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执拗,甚至搭上性命。“你要星珑花做什么?”
乐清难以启齿,欺瞒灵后玄月的身份可是大罪,临川向来绝情,若被他知晓,怕是姐姐尸骨无存。长期用灵力保存尸身恐会养出一个怪物来,现下只有星珑花能够避免这个危害,只是以她现在的体质无法镇住天河,万一河水冲走尸体,被旁人发现该怎么办。
见她一言不发,临川只得耐着性子劝道:“予酒千年来苦心教导你,你如今却要做出这等寒心事将他置于不义地步。乐清,你看着我,你对得起予酒的教诲么。”
自古以来,世人重视孝道。予酒是乐清长辈,她自小被予酒抚养长大,礼节上应是称他一声义父。只是予酒容颜不老,乐清觉得尴尬,一直以来唤他的名。
思虑良久,乐清点头答应,“我给你。”她还是一颗蛋时,予酒便在一旁悉心照料,手持经书与她讲人生大道。予酒平日里教导她做事勿冲动,定要深思熟虑,考虑后果方可作决定,她今日确然太过冲动,险些犯下大错。
乐清伸出左手,星珑花若隐若现,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
临川心里松了一口气,女娃娃还算明事理,也不枉费他一番口舌。他缓了缓神色,温声道:“好好休息。”
乐清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振了振精神,他似乎也没姐姐说得这么坏。
……
暮黎咬牙撑着仙障,见人赶来,疲惫的神色稍一放松,他埋怨道:“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闭嘴。”临川不悦道,心里使了一个仙诀,身形瞬间转移至祭台前。他把星珑花放回原位,重新封印。
河水从四方倒流回天河,浪水不再翻滚,暮黎收起仙障,“我得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替我看好红莲。”
“记得办事。”临川瞟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他头疼,暮黎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自己的下属,整日扰得他不得清静。
红莲确定临川已离开这才放心地溜回了木屋,她拿着一卷书,给乐清讲解着人生六苦:“这情啊,是六苦中最难逃的,包括临川啊。好的话,两情相悦,长长久久。无缘无分,只能是孤苦一生。”
“孤苦一生?”乐清未尝过儿女之情,听红莲讲得生动有趣,一时对这个起了兴趣。
“不错,两人不相爱在一起,日子过得十分艰苦,所以千万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不然不知会变成何凄惨模样。”红莲讲的头头是道,却不知临川站在她身后,正凉凉的盯着她手中的戏文。
乐清发觉含糊的应了一声,给红莲递了个眼神,但她浑然不觉。乐清见他神色愈发暗沉,忙打断她:“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红莲正讲得火热,心底有些不舍离开,她撇了撇嘴,道:“那我明日再给你讲。”
“上梁不正下梁歪。”临川手掌一翻,掌心冒出一簇火焰,欲烧了她手里的戏文。
红莲忙收起书,逃之夭夭。
“好在你及时纠错,未造成大害,但刑罚不可避免。”
“我自会领罚。”
“别动。”临川在她身前坐下,握住乐清双手,突如其来的肢体触碰让乐清措不及防地往后缩了缩,见临川皱了皱眉,立马安分下来。临川向她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以示安慰,点点灵力自他指尖源源不断地渡到乐清体内。
“莫要盯着我。”临川不自在道。
“哦。”乐清垂眼,忽又瞥他一眼,不知在第几次看他,两人目光相撞,被他抓到,乐清尴尬地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