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
常则那老鹰一般的眼睛盯紧风狐的表情变化,再兼以浩然之气对于他人气息的感触,能够轻易地判断出一个人说谎与否。
这少年没有说谎。
“寻找何人?”
出于保守起见,他还是再次询问。
在常则发问后,风狐和宋秋都紧张了一丝,两人都察觉到这常则的阅历似乎格外丰富,仿佛可以辨别话语真假。
“少年慕艾,自然是来寻找属于我的姑娘。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只是没有想到被你察觉了。”
风狐撑着长刀,暗地里竭尽全力勾勒风轨的模型,一点点调动晦涩不堪的灵力。
“拐走良家女子,也有脸皮说少年慕艾?”
“你情我愿,哪里是拐,反倒是那些读圣贤书的富贵人,吞没良家的田地,强抢妇女,一件坏事都没落下。”
“哼!巧言令色,这自有官宦处理,恶人欺凌?官职贪婪?奸佞成群?不过匪徒在为自己贪掠犯法找借口罢了。所以游侠者,不务实事,巧取名声,骗的百姓褐衣各个叫好,实则游侠又有几人可算好汉。土匪一窝,贸然生事,动辄杀人逃逸,欺辱无辜,此欺世盗名,安可与古之游侠相提并论。”
老者话语间满是对游侠的排斥,看着风狐那年轻的样貌也是碍眼。
明明如此清秀,雅润的气质,换作儒生正是考功名风华正茂的年龄,走上了这一条一时快意老无所依的不归路。
“先生此言差异,游侠中也是有一心为民,除暴安良,碾杀妖魔的英杰的。”
风狐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到明岩山,但是这山上那为了除妖不顾生死和兄弟义气的感情还是让人向往的。
再说,真论起作恶多端,这大宋分明是贪官污吏的杀伤性更大。
“英杰?挟器自重的一般匪类。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鬼报,年轻人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归正途,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找个其他的好营生。这妖魔的事自有我大宋钦天监的负责。”
常则眯着眼,从眼前少年身上没有感受到什么杀意,也不是身有怨念的作恶者。
这无疑让他松懈许多。
“钦天监。那也配除妖,现在的钦天监(四皇子带领),除了鸡鸣狗盗见风使舵,现在还能有些什么本事?”
正在这审讯风狐的时候,一个带有磁性如楠木之华的声音传了过来。
“嘟!嘟!嘟,嘟......”
木杖击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与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此不过水流急湍一时浑浊,待到风平浪静自然会回复本源。”
常则说着,等到四殿下一举成功,没了处处大皇子的阻挠,一切都会好转。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常则盯向环路的尽头,他将落在风狐身上的厚重压力挪开,浩然之气如同狂风一样向着来人探过去。可是如同风吹过树叶,被完全地避开,没有半点的反应。
风狐压力大减,气喘吁吁地恢复体力,同时风轨立刻调动了起来,随时打算离开。
便在此刻,一个满身素白布衣长衫的男人出现了,他眼睛裹上了一道白布,手中握着一节翠绿的竹杖。
手掌洁白修的干干净净,是双杀人的手。面白无须,虽然被绑住了眼睛,但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极帅气的男子。
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
一出现就像是皓月大光,让人挪不开眼。
气质沉稳似乎万事不宁于心,明明是来出动血腥,却似是在花园中闲庭信步。
常则看过去,不知此人是不将人命放在眼里,还是真的超脱凡俗。
“阁下是?”
他试探性地询问,知道这次是遇上了硬茬。
“墙外人。”
白衣男子缓缓叙说,似是在和友人说话一般和善。眼睛被白布遮上,却能够轻松看到旁人。
“你可知不是什么事都是你们这些亡命徒可以插手的。”常则的手按向了腰间的君子佩剑。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既然你也说了亡命人,那便知我们不在乎一切,只有价钱。”
奇特的是,男子分明说到了钱财,可偏生的一点欲望波动都没有。
“那边与你什么价钱,老夫愿双倍以结交阁下。”老者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看起来整个人样貌悲悯而正义,儒生为天地立心的气魄便有了。
“抱歉,这价钱你出不了。”
话语未落犹如奔雷,一刀闪过。
几乎是瞬息,刹那,不给人思考的时间,速度那么的快,没有一点点的风浪。
像是一种错觉,风狐与宋秋像是出了一种错觉,汗毛倒立,令他们冷汗直流。
白衣男子将竹杖里的细直长刀收回,发出咔嚓地一声轻鸣,转身漫步再次拄着竹杖离开。
“再见。”
再去看那位大儒,瞪大眼睛瞳孔发散,手中长剑只拔出了一半,呆立在原地。
“常大人?”
宋秋满脸恐怖,他试探性地询问。
可没有人回答他的喊话。
啪!常则的额头出现了一道血痕,是被一刀刺进来的。摧枯拉朽连半点反抗都做不到。
死了。
他心中惊恐,刚刚还在和常侍郎说起关于杀手追击袁宣的事情,可眨眼之间杀手便摸到了他们这边。
而风狐的感触不必宋秋少,这位大儒轻而易举地便镇压了他,根据他的观察,这大儒的水准起码和小野会长一样,是令言法师!
就这么被一刀杀了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他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动静。
就在这思考之间,风狐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脸色阴沉的宋秋,宋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回过头,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一起。
一触即分!
“啪!”
宋秋撞到了桌子。
宋秋不再关心什么狗屁倒地翘辫子的常侍郎,他掉头便跑。
他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明明是自己的新婚之喜,刚刚打算提携自己的前辈遇到了杀神不说,如今他还有着性命危险。
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大把的抱负没有成就!
我这么死去怎能对得起为我辛苦操劳死去的亡妻!?
宋秋迈动着双腿,面容歇斯底里,第一次感觉书房距离大厅的遥远!
来个人,来个人!哪怕是一个下人也好!
风狐几乎是瞬间青色的气流鼓动,便脸色阴沉地赶到了宋秋背后。
他是在宋秋奔跑后才想到的,一旦此刻杀了宋秋,就能够把这些罪名都推给无名杀手身上,杀了那个大儒后又暴怒杀了宋县令,这听起来很合理!
而一旦让此人跑出去,宋秋一定大肆宣扬那看起来官大得很的家伙是他所杀,那便是黄泥落裤!
必须要杀了他!
和此前是无奈私奔时杀人不同,仅仅是颠沛流离在杭州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他所经历的,不单单有繁荣醉月楼下人口贩卖的黑暗,花船上魑魅魍魉的邪魅,还有花山那遍山的尸骸,这一切都在告诉风狐,人一旦狠下来,那比妖魔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