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之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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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仍然还记得那年那事，以及那些一生仅能遇见一次的人。
我长吁一口气，放下了笔。我把我的一切都留在了那里。
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能办到吧。
夕阳暖洋洋地照亮了我的侧脸，我报以一个无奈的微笑。
纸的质感很粗糙，但正是这陈旧的质感，往往能让人回想起过往的很多事情。摩挲间，我似乎看到了：我们站在高楼楼顶，一起远眺着这座城市。
最终，我还是放下了这本书，从深远的缅怀中清醒过来。
梦终将会醒：特别被深深地埋藏，英雄也将失去锋芒。
房间里有我老早就准备好的，挂在房梁上的绳套。
我想要去做一次旅行，远到天长地久，久到物是人非。
难能可贵的是，房门开了，最后一缕黄昏的光微弱却拼命地往屋子里挤。屋内悠悠的悬尘飘荡在这抹艳丽的色彩中。
远方的城镇上，有人死去了。
。
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我在找一个人。
我的手中正拿着一本书，书名是我非常熟悉的。老实说我也不懂怎么搞的，仅仅是因为看到了这本书就激动成这样。
不同千百日以前的日子，我鲜有地不被闹钟叫醒，而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叫醒。开门后也没有什么人，当我正要为这无聊的恶作剧大发脾气的时候，却看到了地上的包裹。寄出人：凌唯。还留了一行字：“久等了，我的朋友。”
这名字我异常熟悉，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我疑惑地拿了包裹。
这一切是如此的奇妙，却令我欣喜不已——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悸动过了。
我拆开包裹，包裹里边正正地躺着一本书，书名很温馨，好似故人跨越多年，在你耳边的喃喃细语。
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悸动了——我打电话给上司请了一天的假，推掉了一切我不喜欢的约。去做一次旅行也好，去找那个熟悉的人也好，反正无论如何。
今天我都想做一次特别的自己。
因为，我看到书的前言这样写着：
世界上有一座巨大的钟楼。
你也曾仰慕过一群英雄。
他们爬了上去，
拆掉了时针分针秒针。
循着时间轨迹而走的你，又会作何感想呢？
我相信，你会想起。
那年那日，你所奉作的信仰。
我相信，你会拾起。
只属于你的那一份特别与力量。
我相信，你会前进。
因为我会在这趟旅途的终点等你。
......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寻觅当年的物、事、人。
。
看了百来页，我确定是他，错不了。
他说过，要写一本以我们的经历为蓝本的小说。
只是令我惊愕的是：书脊上的这个笔名我曾在各个新闻及报道上见过许多次，用这个笔名的人如今已经是个大作家了，可我却从未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真的做到了，如他多年所说的那般，他会一直前进，将我们的故事流传至世界。而我们，在多年之后，仅成了泛泛之辈。
从家，去往火车站，看着这社会中的万千人物，我不禁潸然泪下。
行至榕江，那里有我曾与他共同见证过的，榕须拂摆下的岁月光景。
驶往市中心，我曾与他一同感叹高楼林立与青春荒芜。
到了公园，我不禁驻足，感同身受地欣赏着湖光碧波，陶醉在春风十里。
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这，且就在这，在这之前的数千个清晨，在这的下一秒，他会听着超分贝的燃歌，带着厚重的喘息声，拍着我的肩，叫我一起来晨跑。
这是他生活过的城市，我们与他铭刻了一连串绝无仅有的故事，与那一缕缕不朽的荣光。
·
“你是在找，凌唯吗？”身后传来了一阵干涩且浑厚的声音。一语令我浑身僵住，片刻之后，我激动地发颤。
我以为是他，可转身看到其人后，却大失所望。
乍一眼，我以为是以为邋遢流浪汉：浓密的络腮胡，戴着已经褪色的鸭蛇帽。过耳遮颈，披肩甚至有些打绺的长发......除此之外，他衣衫褴褛，体型颓唐，看不出有任何特别。
我旋即警戒了起来：“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行动目标的？”
“从你的家到火车站一定要途经公园。”他似乎知道我心中的疑虑般，“所以我便在这儿等候了。”
“你是？”
“家里的儿子常年在外，留了一栋老楼给我，让我收收房租，安享晚年。”老人说，“而凌唯，并不像你们所知的，在大城市生活。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他回到了这个城市，在我的住房里定居了下来。”
一听到“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我的心猛然紧缩；“什么......意思？”
“啊，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昨天傍晚五时许，我发现他上吊在我出租屋内，留了遗言，叫我不要报警。”老人沉思着，“但到了早上，我想了想还是报了警。现在通信技术这么发达，这样的信息应该传达到了啊。”
我火急火燎地拿出手机，新闻头条的榜首便写着：著名作家于今早七点左右被发现自杀于民宅内，推测为自杀。
我整个人想被抽空似的，险些跌坐在地上，老人也无意安慰我，只是在那儿静静地坐着。
“那本书，是我托人邮去你家的。那是他写在遗书上的，最后的心愿。”老人喃喃道，“他说请把这本书给他此生中最重要的几个朋友，他们分别是：
杨喆然，夏文奏，陈青，李栗，唐霖皓，陈青，林裕。他们的详细住址分别是：
......”
一连串我再熟悉不过，且在梦里翻滚过，如今早已忘却，现又再度响起的名字，令我重新拾回了当年的感动。
这几年来因工作调动我的住址一变再变，可这本书还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我手里。如果不是一直记得且持续关注，大概是无法做到的吧。
“那个小伙子很爱说。但说的内容全都是你们。”老人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准备说很久的样子。
清风徐徐，吹动了不远处密林的叶子，老人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稍稍抬头，双眼正视着我。那一刻，时间归为静止。
人生中，便是有诸如此日般不平凡的一天：没有工作，没有讨厌的赴会，更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有的只是一段尘封在记忆中的故事，以及一位愿意叙述他的老人。
我走了过去，坐在了老人身旁。
。
“一生中总会有人为你安排让你做不完的事，于是乎，你就这么地深陷其中。
见不到你想见的人。
做不了你想做的事。
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走完了整个旅途。”
。
一生中，我永远忘不了的光景，莫过于此。
绝非那一幕有盛世花火，亦或者是良辰美景。
而是有那么一群人在带着你，做着一直以来，如果是自己的话，一辈子都不敢去尝试的，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我跟着他们的脚步，继而看到了一生都值得去为此驻足的特别光景。
我曾以为，跟着他们，就一定能成为特别的人。
后来才发现，特别的人一直特别，平凡的人注定平凡。
。
2015年，山顶，仲夏夜半。
“嘿！大家！”李栗总是喜欢大惊小怪，“听说两天之后非常特别适合观星耶！”
“可是。”我说，“观星的话，是要到夜半的时候才可以的，两天后的明天可是要上学的。没必要为了所谓星空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
“这......可不是一般的星空，好像是几百年才有一次的流星雨！”李栗着急了，“在流星雨的时候许愿的话，都会实现的。”
一瞬之间，他们的的讨论沸腾了起来，我却沉默了。
“当个大富翁，把学校买下来，让班主任当咱的打工仔！”
“嘘，你不要命啦！”大家笑作一团。
他们欢笑的时候，陈青靠了过来：“有什么愿望吗？”
“又不可能实现，你听他骗哦。”我笑笑。
“废话，动脑子想想都能知道。别那么现实，去看流星雨，能实现愿望只是图个理由，大家都明白实现不了。梦想不是为了实现而诞生的，仅仅只是为了让你对生活有活着的希望。”
“哇，好有哲理。”我赞许道。
“其实大家去看流星雨都不是为了去实现愿望的。”他说，“给生活点浪漫嘛，没准也能收货一些其他的东西呢？”
他说的没错。此行，我收获了值得自己为此坚持一生的愿望。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问道。
“说出了你别笑。”他摸摸下巴，“演员。”
“演员？”我纳闷了。
“不不不，不是指上台面那种，而是在各个地方，体验不同的人生，把自己代入不同的角色。”他挠了挠头，“不是指从事其他职业，而是在模仿的时候去透析他们的心理活动与各种各样的对世态的看法。”
“听起来好高大上。”
“但是啊，能实现的话，我自己得先实现一个愿望。”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得先成为百万富翁，确保我切换职业的时候，去一个不认识我的城市的开支，以及各种化妆和道具之类的费用。”
“这样的话泡妞岂不是方便很多。”杨喆然显然已经偷听很久，突然插空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和陈青一愣，继而大笑。
“就这么定了，我去天文部偷偷把望远镜拿出来，后天晚十点，乔山山脚下集合……”李栗见四下谈的火热，便宣布道。
·
为此，我们跟老师请假，但如此大规模的请假，不管是什么理由，老师是绝对不会批准的——而且我们上次七个人集体请假去网吧还挨他抓了个正着。但即便如此，小团体还是决定，把两个请假名额让给了我和陈青。
一直以来，我都把陈青看作我们小团体中离我最近的人，一样的畏畏缩缩，一样的平平淡淡，一样有不敢挑战的教条一样的
平凡。
但有不同的是，谈及梦想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他有梦想，且正在努力地去实现：他超一流的演技，无论是在帮我们打幌子，还是掩饰我们干坏事儿时，都帮了我们不少次。以假乱真到连我们都能骗过。
剩下的五个人，就当着各科老师的面，白天在学校呼呼大睡起来。除杨喆然以外的四人的行为震惊了所有人——因为杨喆然的作息本身就是与我们反着来的。老师急得破口大骂，但无论是怎样的威胁与批评，他们始终都把脸埋在桌子上，巍然不动。
我与陈青就舒坦多了，在各自家装装病，在家人的照顾下睡了一昼。
我们把觉睡够之后，晚上便偷偷摸摸地从家里出来。我家离李栗家较近，于是我先与李栗碰面，去学校天文部拿望远镜。
“其实今晚根本就没有流星雨。”路上，李栗突然对我说。
“啊。”我惊讶，“那为什么……”
“那句话一半是假，一半是真。是没有浩大的流星雨，但今晚有很璀璨的星空。你也知道嘛，我们这儿是工业城市，天空常年有阴霾积压。我有认真统计过，这三年来，几乎每隔一年才能重见一次星空。”
他这么一说，我才惊觉地抬起头，此刻，如同流水般的星河浩浩荡荡地在天空划过一道痕迹。
在这之前的很多次，满怀希望抬头时，却只能收货失望。久而久之便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甚至，在得知此般机会如此珍贵时也不以为意。我早已放弃，即便在有星空的时候。但李栗不同，他没有放弃，而是每日每夜都期待着它拨云见“地”，用三年时光，得出了它一年之中出现的日子。
“谢谢你。”半晌我说道。
“哪里，小意思。”他说，“将来要学地理的人就该学会观察生活的。”
他说过，他将来想游历南北。
我置身于天空下，那时，真的觉得自己很特别——在这万籁俱寂的城市里，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般气势浩大的星空呢？又有多少人为之驻足？又会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努力准备，不远万里，不顾一切地从远方赶来，只为赴这一面之约？那一刻，我遥望着繁星点点。仅觉得，能看到这一幕的人，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特别的人。
千千万万的暗淡光芒照亮了我和李栗的脸，一闪而过的流星，所拖着的尾迹，灼灼地印在了我的视野里。
“哇，流星！”李栗兴奋地叫道，“你刚刚许愿了吗？”
“没有，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我坦言。
“真可惜，但我刚刚许到了。”
“什么呢？”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我笑笑，从他手中接过望远镜。
·
山脚下，他们都到齐了。
李栗坦白了实情，并做出一副准备挨打的样子。
“你小子鬼话我们从来就没信过。”林裕耸耸肩，“所以一开始就没抱期待。”
“来都来了还回去吗？”唐霖皓招呼着大家，“走啦！”
“再不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哦？”
“看吧，我都说大家不会怪你的。”我拍拍他的肩，“还愣什么，走吧。”
“谢谢你们。”他不由分说，跟了上来。
·
一路上，我与众人解释了今晚的星空，一年只能看到一次，本来死气沉沉的他们，突然活跃了起来。
“不说我还没发现咧，真的有超久没看到星空了。”陈青说。
“一定是记录了蛮久才得到这么精准的时间吧。你小子不错嘛。”杨喆然拍着李栗的肩表示赞许。
我走在最后，望着他们一路欢笑，将这一幕记在了脑海里。
真如李栗所说，今夜的星空盛世浩大：繁星好似流水般流泻在天空中。闪烁间，似乎触动了浓黑的夜幕。
这片夜空，没有悲伤。
这万籁俱寂的人间，亦没有孤独。
到了最后，我们攀爬至山顶，惊觉整个山顶都被朦胧的星光笼罩。恬淡且深邃的夜空中，几乎也不见阴影。万千星尘发出微微的，幽蓝色的光，温柔地弥漫在我们身旁。
望远镜撑开三脚架就放在了那里。因为我们找到了更棒的观星方法——就草地躺下。整个视野的边边角角都染上了一抹幽蓝的色彩。
“好看吗？”李栗问道。
“嗯。”大家异口同声道。
李栗顺势清了清嗓子：“我听说，在北欧有一片森林，是远是的。那里的空气质量位居全球第一，因此一年365天，天天夜里都有比这璀璨上百万倍的星空。多年以后一起去吗？”
“这才是你真正目的吧，先用虚假的流星雨骗我们来，然后再引出正题。”我开玩笑道。
殊不知，那时的玩笑其实是真的。我本该察觉到这个骗局。
“哪有你想的那么多！”他顿时面红耳赤。
“喂，那可是原始森林耶？有吃人的大黑熊也说不定喔？”杨喆然很多时候都考虑周到。
“那就叫上夏文奏。他打十头狗熊都没问题。”陈青悄咪咪地说道。
夏文奏正在一旁呼呼大睡，他向来不喜欢轻易改变自己的作息时间，即便白天也睡过觉。
我笑着看着这群古灵精怪的朋友们，幻想着多年以后，我们胡子拉碴，到了那片原始森林。你笑他发型土爆了，他笑你胖的像个怀孕几个月的孕妇。几经调侃之后，大家都沉寂下来，一同寻找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我举起了手。
他们的讨论忽地停了下来，相视一笑，分分举起了手。陈青小心翼翼地替熟睡的夏文奏举起了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喔！我回去查查详细地址。时间就在十年后的今天，不来的人是小狗。”
“好！”大家一同答应。
下一秒，不，准确来说，我预感到下一秒有流星会划过提前在心里许下了那个愿望。这一次我确确实实地抓到了。
我相信，天边那蔚蓝色的尾迹，多年以后我还能见到，届时，它会带着那迟来的故事与荣光。
“那帮人，干什么呐在那儿！”保安探着灯追了上来。
“跑！”我背上夏文奏，命令道。
月光皎洁地照在我们的脸上。我们顺着山坡而下。连山，星空，我们所眺望的城市群，此刻都在飞快地向后跑。
风吹起了我们的刘海，我们的笑声久久地在山谷里回荡。
·
十年之后，我来到了那片原始森林。那儿既没有大黑熊，也没有夏文奏。换句话说，只有我到了这里。
也只有我还记得那夜的梦想。
那儿的空气质量的确很好，因此住在那儿的都是老人。我住在那儿的时候，生活节奏似乎被放慢了好几倍。所以我也有了很多时间去回忆往事。
但遗憾的是，在那儿的星空在我看来，却不像那夜所见的那么好。也正是那时我才明白，我追逐的，并非璀璨的星空，而是那年那夜，那些特别的人。正是因为他们在场，一切才显得美好而又梦幻。
多年以来，我一直记得那个梦想，以此为目标，不断努力。
他们的违约，令我回忆起很多事情。
李栗的梦想，不是这个。
不光如此，他们的梦想也绝非这个。
他们想，给我这么个特别的理想。
因为大家都有梦想，所以，我也应该得有才是。
这就是他们，一群温柔的混蛋，最看不惯没有梦想，又可怜巴巴的家伙了。
所以那夜，李栗的目的并不是所谓团结我们来到这儿，而是为了给了我一个梦想。在那时，提出了这个构想之后，大家也纷纷会意，举起了手。
为了这一出，李栗又准备了多久，查阅了多少资料，才找到了这样一个绝对能让我去奋斗的梦想呢？
在那之前，他又尝试了多少次？我早已记不清楚了。
但他并不知道，我所坚持至此的理由，其实并非这片星空。我仅仅能希望，在多年以后，能见到他们一面，大家一同再续当年的缘。
他们各有各的路要走，所以对于他们的违约，我并未生气。相反，回想起他们的时候，那股淡淡的温馨，似乎跨越了许多年，如今萦绕在我心头良久，又令我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有些人，一些人仅能遇见一次，再会时，你已不是你，他亦不是他，那些良辰美景，与曾经美好的，与他们发生的故事，也绝无可能发生第二次。
但似乎仍然有像我这样的白痴，不肯相信这一点，像鸭子划水般，笨拙的去追逐当年的幻影。
旅途之后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我只明白，他们一定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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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伙子并未像多年前出现在荧幕前的那般有活力。也不是像舆论炒作般生活迷乱。三个月前，他来到了这里。那时的他目光呆滞，神情漠然，问我还有空的住房吗，我说有，他便一次性支付了半年的租金。”老人说，“现在那钱我也遵循遗嘱捐给福利院了，你说这年头人怎么都这么奇怪，人说没就没了。”
“你怎么知道他曾经在这座城市呆过？”
“他闲暇时特别爱跟我聊天。早餐前或者晚饭后，我们会一起到这个公园散步。”老人侧眼瞄了我一眼，“你是叫陈青对吧，那个小伙子经常跟我说起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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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选择相信他人，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我至始至终都无法给出答案。
小学六年的时光里，我在精英模式的教育下成长，于是在那时，我选择了相信自己。
我相信自己是特别的，因此一定比其他的小孩要聪明。
我相信自己的特长绝非常人能比，所以即便你表现出比我优势之处，我也无法认可你。
我相信自己，因此自己一定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弥补差距。
正因为我相信自己，在开学后不久就片面地否定掉了所有人。我行我素，画画一天画到晚，并以此为特别，对所有发生在周围的事情都嗤之以鼻。成绩一落千丈，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能迎头赶上。
等到回过头来时，万千人潮中，我便单着了。
单着又何妨呢？那时好死不死，学了个叫“鹤立鸡群”的词，便越发觉得自己是那只鹤，而周围人是只鸡。
人生，对那时的我来说，意义是什么呢？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往日荣光沾沾自喜。对未来，我从未有过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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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是那时所有人里，唯一愿意接触我的。说愿意其实也不是，只是因为我们被分为同桌罢了。而他本身也不缺朋友——常常能模仿一些搞笑形象来搏得大家一笑。与我交谈只是出于礼貌。
“你也喜欢画画？”他问道。
“嗯。”
简单两句话，我们成了好朋友。从此以后，放学时分，多了个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家的人。课间时分，多了个跟在你身后的人。那段时间，我常与他合资买10块钱一盒40张装的明信片，把里边的人，物通通描摹下来。就这样，过了一个学期，我与他描摹了有200多张画，订成了一个小本子，并得到了班上许多人的赏识。自他开始，我跟他陆陆续续地开始参加一些活动：班级合唱表演、绘画作品展示、学校文艺汇演......
陈青演技出色，所以立马想参加艺术节时我们班计划的话剧节目。结果，他落选了。
班上的班干嚷嚷着没人报名，便赖着脸，求着班上长得帅的男生。而那些长得帅的男生呢，摆着大架子，十分为难地答应了这些请求。陈青，他很早就去报了名。结果落选了，一切仅此而已。
也并非陈青其貌不扬——不仅如此，陈青在我看来还有几分小帅。但比起那些所谓帅的可以当饭吃的男生来说，还成了那些女生口中所说的“上不了台面”了。
与此同时，陈青虽然落选，却还心系着这个节目。他多次请求我我为这个节目写原创剧本。于是多个晚上，我彻夜未眠，一口气写了五六个陈青看来笑点十足的原创剧本。
结果他们去网上抄了一个剧本，碰巧还跟别的班的剧本撞上了，仅此而已。
我与他仍然时时关心着这个节目。有时还参与指导，直到有一天，演出组一放学便把所有人都赶走，门一关，窗帘一拉，我与他才对这个节目放了手。
“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们的臭脸。我只想让这个班的节目更好。”他与我看着紧闭的大门，无奈且沮丧地说道。
选出来的帅哥们矫情至极，在演出时他们与导演编剧不停吵架，最后，这个节目险些腰斩——他们罢演了。
别的我不知道，但陈青绝对是绅士，起码不会对女生大吼大叫，或者行动完全由着脾气来。
在不和谐的旋律中，排练结束了。我们也迎来了竞选。在尴尬的气氛中，我们的表演落下了帷幕。最后，我们班的节目落选了，一切仅此而已。
事后，班干破口大骂：选人时没人，要剧本没剧本，失败完全是大家不配合的错。
彩排那天，灯光照到我们的脸上。我与陈青望着台上被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做着我看着比陈青差十万八千里的表演，陈青忽地对我说：
“我觉得好可惜......”
看了一半，全场效果很糟糕，陈青借口肚子疼得要命，去了厕所，我跟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面目狰狞，泪顺着褶皱的面部肌肉滑下。他用力地捶墙，捶了有五分钟之后，他对我说：
“今后，永远不要在班上提及我演技好的事情，我也不会再去表现。这是我对他们的惩罚。”
再往后，还真的出现了一次这样的活动。但大家那时，几乎全都忘记了陈青会演戏这回事。
最终，我的多个原创剧本在岁月中已消散不见，而陈青一次也没有在台上大放光彩。于是，他们又一次地选了最帅的演员，用上了抄袭的剧本，漂亮地又输了一次。结果仅此而已。
我并不明白，为何那时的陈青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受到了这般对待，只需要努力去证明自己就好了啊。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捶墙时的憎恨与无力，大概已经恨透了这样的自己吧。
这是第几次被看不起，又是第几次被拒绝？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这么相信自己，可是还是无法改变一些事情……
多年后，我才能理解那时陈青的举动。
选择相信自己，还是相信他人，我至始至终都无法给出答案。你可能会说，如果那时我们选择相信自己的话，坚持到底，也许就能够……
但又有如果呢？至此我与陈青一蹶不振，跌入更深的谷底……
所以，我们没能相信自己，我们深怕着那样的结局到来。但，选择了相信别人的我们，仍然没有得到救赎。
陈青已然忘却那年那日的梦想，也鲜有绽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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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那年发生的事情，时至今日他仍然感到惋惜。”老人说，“他劝了你很久，但无论如何你都没听进去。你们狠狠地吵了一架，至此只成了点头之交。”
我想起了当年关于他的所有事。没想到，他会把我的梦想看的那么重。
我和他都一样，都是极为怯懦的人，但不同的是，我有能力去证明自己。而他，一无所有的他，只希望我能够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一定也有梦想吧，但自己却无法实现。
所以无论如何，即便与我吵架，也希望我别忘记那年那日的梦想。因为这样的话，也算给当年的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但我没有，我畏畏缩缩地躲了起来。
这么一想来，我恨透了我自己，极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现在他人已经不在了。
“他说，他很抱歉，如果当年再坚定一点的话，一定能够劝服你的。”老人叹息道，“那时时间已经不够了，他很后悔当年就这么的把你抛弃不管。”
我的瞳孔骤缩：为什么，即便到临终还把这样的错误归结到自己那儿。即便到死，也仍然带着当年的负担。我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心中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他当时结识了另一个人……所以没能再拉你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