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菲一愣，笑容也没了，转过头，一字一句问道：“那······你喜欢她？”
韩商元笑了笑，脸部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挺喜欢的。”
郑菲一愣，却是让自己刻意笑了笑：“电影的事情结束后，你可以找她呀，人家小姑娘可是说过，会一直在那家店等你的哟。”
郑菲说着这话，表现得蛮不在乎似的，心里却是深深一痛。
脚底有一块地方黏黏的，不知道是不是踩到口香糖了。她走了几步，把鞋底磨着街面拖了长长的一条线，突兀又尴尬。
她知道，她掩饰不住她的故作调侃。她极力去尝试掩饰，却知道，她藏不住自己的内心，她口是心非，她骗不了自己。
“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韩商元侧面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只是对年少轻狂的那种怀念吧。”
郑菲低低一问：“年少轻狂？”
“是啊，”韩商元望着前方，“其实有时候挺羡慕她的。”
“羡慕她，为什么？”
“像她那样，喜欢或者讨厌就说出来，不伪装，不藏着掖着，可以轻易对一个人付出热情，像火一样。”
“像火一样？”郑菲看着韩商元，他的侧脸在灯光和黑夜的光影中格外的好看，好看得不真实，像电影里调好色调的特写。
韩商元迷迷地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年纪越大，就——越觉得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了。”
“嗯。”郑菲抿紧了嘴唇，下巴往上缩了缩。
“就像前段时间林复川跟我讲，像我们这个年龄层次的，大家都是防着的，怕受伤，没有那种奋不顾身的那种感觉了。”
“林复川？”郑菲微微一愣，“他跟阿美好好的，无端端讲这种话干什么？”
韩商元不说话了。
郑菲一顿，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什么了让韩商元突然沉默起来，又自顾去想韩商元刚才说的那句话，顿时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觉得韩商元的话听起来让人伤感。
——没有那种奋不顾身的那种感觉了？
郑菲感到一阵悲哀。
也许，飞蛾扑火的爱情，只适合发生在青春年少时和电视剧里吧？
可是，即便青春年少，她和韩商元又何曾飞蛾扑火过？
也许，那场车祸，就已经是韩商元认为的，代替了飞蛾扑火的最追悔莫及的后果。
也对，难道，要让他尝到苦果以后，还要继续再剥一颗“苦果”一错再错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
—
苏开国靠在墙上，低头回复着信息，她打了个哈欠，脑中却冒出了白美静今晚骂人的话——
“你男人不要你，你儿媳妇也被你那个不要脸的儿子甩，你孙女也早晚要遗传你们两个的破烂基因，活该三代都要被男人甩！呸！”
她脑部的神经猛烈地颤了颤，眼及病床上一嘴红唇的赵喜妹，闭着眼，白发四散在枕头上，活像个鬼。
她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冷得发抖。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
每年的这一天晚上，赵喜妹都要例行公事一般，洗头梳头换衣服，躲在房间里对镜涂着口红。
她当年开门发现这一幕时，赵喜妹转过头，泪眼盈盈地望着她，然后一句：“开国啊，你说我们婆媳俩怎么都这么命苦呢？”
苏开国无言，她知道她在说什么。
赵喜妹每一年在这一天的反常，都是因为那个消失已久的丈夫。
苏开国不知道这天是属于他们的什么日子，可是她知道，这肯定是一天重要的纪念日。
她的中指勾在手机的环扣上，一边手臂环抱着自己。
她愣了愣，看了眼手机里的聊天框，又看了一眼赵喜妹。
她不想像赵喜妹一样，疯疯癫癫的，人不人鬼不鬼，被男人逼疯——她知道赵喜妹是被逼疯的。
苏开国抵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僵住了，又猛地抽了抽，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她问着自己，隔着手机和她聊天的那个男人，风度翩翩，可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好想把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把他的过去了解得干干净净，她突然想要一个未来了。
她动着手指打字，汉字一个一个地输出来，每一个都带着心惊肉跳的气息。
她不知道这么问好不好，可是她还是带着强烈的好奇和鬼使神差的驱动问道：“建国，你和你老婆为什么会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