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雲冷哼一声：“那也是你们活该。”
“活该吗？或许吧。”叶言不急不缓地道。“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蛮希望她，不，是她们能继续这么作下去。”
那样，妹妹就能找个堂皇的理由，彻底脱离她们了。
巫雲眯了眯眼：“别告诉我你们是受虐狂。”
叶言摆摆手：“放心，你的称号没人会抢。”
巫雲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胤天逸却打断了他：
“上次的事，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就是去CD市的那个任务。”
叶言神色微变，这个事。。。他一开始就不是十分愿意去。道理很简单，那里很可能存在未知的威胁，可能存在T3，甚至是如同暖暖那样的T4。
就在这时，叶语开口，声音已经没了悲伤，而是调侃：“你们是很缺物资，你看看，你都只是把烟叼在嘴上做样子，点都没点。”
叶言闻言一愣，向胤天逸一看，果然！
怪不得他明明叼着烟，却一次都没有拿下来，开始还觉得他打算积蓄道最后一刻再吐出来呢。
胤天逸嘴角微抽，拿下烟揣进口袋里：“嗯！”
叶语倒是没想到他会承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果断选择看向巫雲。
巫雲的反应是白眼：“你看我干嘛？”
叶语耸耸肩：“跟我来，有话和你说。”又对叶言道：“哥，我可能会晚回去一会儿，你要是有急事可以先回去。”
“少在这儿假客气了，快去快回。”叶言没好气地道。
这丫头，一天到晚装什么装，自己是啥样不知道吗？
叶语吐了吐舌头，然后抬脚就走，巫雲静立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走远，胤天逸有些玩味地道：“孤男寡女大半夜独处，你不担心？”
叶言疑惑：“我担心个什么劲？”
自家妹妹自己还不清楚？从小到大不是没有男生追求她，但几乎都是铩羽而归。至于那些想动歪脑筋的，最后全变成了她的小弟——为啥？被揍得呗！
胤天逸叹了口气：“开始我还觉得你这个人是绝对精明的那种，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叶言更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胤天逸摆摆手。“你就当我自言自语。”
随后他扭头离开，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仔细考虑下那个任务吧，CD市的物资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B市的所有人。”
为了所有人吗？
叶言站在原地，心里微微有些苦。
————————————————————————————————————————————
“喂，都走了多久了，有什么话快点说行不行？”
十几分钟的路程，叶语始终一言不发，巫雲这种有话就说的性格，实在受不了了。
听见这句话，叶语顿住了脚步，却仍旧未置一词。
半晌，她缓缓开口：“巫雲，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院长妈妈，你的状态就和要发疯差不多？你的恨，就那么深吗？
“你的过往我不了解，也无权置评。但是我仍然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巫雲怔了怔，脸色微沉：“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她派来给我当说客的。”
叶语轻哼：“放心，就算我被迫当说客，也不会来找你这种冷血的家伙。”
巫雲咬牙：“你的血很热吗？需要我放一放你的血，让你清醒一下吗？”
说着，他猛地伸出手，对着叶语的手腕抓了过去。
不过他不知道了一件事，叶语不仅拥有异能者的力量和速度，更具备武者的反射神经。简单来说就是——她只轻轻向旁边一晃，就躲开了巫雲从背后抓过去的手。
随即她转过身质问：“巫雲你想干嘛？”
巫雲的声音也很不爽：“给你放放你的热血！”
。。。叶语掏了掏耳朵，她是听错了吗？为什么她会觉得巫雲的语气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不过，这事和他没关系吧！
“巫雲，我自有分寸，你貌似管的太多了吧？”
巫雲毫不客气地反问：“分寸？你的分寸就是被逼的只是回去留下晚饭都不能接受？”
叶语：“。。。”
的确，她没法否认，在面对院长妈妈时，她的确心软的有些没了原则。但是傻，她还真不至于。
至于为什么心软？且不说院长妈妈对原主的恩情，就是那个和她妈妈一模一样的声音，她都不可能狠下心好吗？
对，院长妈妈是在拿她当“提款机”，但她又何尝不是拿那个人当替身，藉此来缅怀她的母亲呢？
许久，她轻声道：“巫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巫雲疑惑：“故事？”
叶语点了点头，然后沉吟了一会儿，开始讲述起来：
“我有个朋友，嗯，很好的朋友。她家是练武的，说得好听点就是那种。。。对，古武世家，不过早就没了世家的样子。
“她本来应该有一个很美好的童年，穿着公主裙，梳着长头发，戴着美美的发卡。。。”
随着她的述说，巫雲的表情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但后来因为一场车祸，她的妈妈不能再生育，而她上面只有一个哥哥，不能同时掌握家族密库的两把钥匙，她的爸爸便把另一半希望放在了她身上。
“她的公主裙被丢掉了，长发也被无情地剪掉，她也因此大哭大闹了一场，结果却更糟——被剃成了光头。”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原本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却失去了哭闹的权利，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无止境的训练、挨打、罚跪。。。更严重的惩罚是连学都不能上。
“其实她也真的不怎么想上学，因为光头的原因，她总是被同学奚落成尼姑，打又打不过所有人。就算回家诉苦，也会被父亲骂没出息，因为打架打输了。
“那时的她年纪尚小，或许并不懂什么叫校园霸凌，但她的确讨厌学校的所有人，再加上父亲的蛊惑，她开始更加努力地不断训练，为的是打倒那些欺负她的人。”
说到这儿，叶语感觉手一紧，抬头，是巫雲握住了她的手。
此刻的他，瞳孔微缩，仿佛被触动了。
她轻轻一笑，继续说下去：
“后来，她的实力越来越高，也一次又一次成功地以暴制暴。但也因此，在她的心里留下的都是刚硬和不服输，还有，她的性格也慢慢地变了，变得不像女孩子。
“所幸，就算在那个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不服你不罢休的年纪，她的心里也始终有着两处柔软。一处是她的哥哥，总是在她受伤时、被欺负时，第一时间安慰她、关心她的哥哥。
“而另一处，就是她的妈妈。那个性格略微有些懦弱，嗓音温柔，总是笑着安抚她的妈妈。”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渐渐柔和，语调也平静和缓了不少。
“在哥哥和妈妈每天的安抚、关心下，她的性子变得平和，虽然骨子里的暴力因子还在，但至少表面上她装得很谦逊。
“就像一头猛兽被收服了，她收起了獠牙和利爪，但不代表她没了血性。”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冷厉：“十二岁那年，她发现彼时的她喜欢上了现代武术，被父亲看不起的‘花架子’功夫。而后又意外地发现，她哥哥和她如出一辙。
“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们俩和父亲大吵一架，最后彻底脱离了那个所谓的‘世家’，在外面重新找了地方住，一住就是五年。
“最开始的三年，她们和父母是完全的零联系，以致于父亲一度想把她们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但最后，在母亲不断地恳求，和微弱却坚定的抗争下，他渐渐妥协了下来，性格也不似先前那般强硬了。
“不过，彼时她们已经习惯了离家生活，并没有再回去和父母生活。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才会回他们共同的家。
“可谁知，短短两年不到之后，她们的父母，就在一次海难中双双殒命。。。”
巫雲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一言不发。
叶语不由得微笑，看来，巫雲是个很不错的听众呢。
清了清嗓子，她继续道：“她和我说，她最后听到那道温柔的声音之一，是在轮船快到的时候，她的母亲打给她哥哥的，让她和哥哥等他们回来。可是。。。他们最后等到的，却是一个死亡通知。”
奇怪，她本来应该哭的啊，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仅仅半年多而已，她就忘却了那撕心裂肺的回忆吗？那两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就已经渐渐模糊了吗？
暂时不去想这些，她接着说道：
“但后来，她又遇到了一个和她妈妈有一样声音的人，她找到了感情寄托。然后，她就开始尽己所能地去帮助那个人，想让那个人活着，和她说话，即使说的话都是她不爱听的。但是，她喜欢那个声音。。。”
她认真地看向巫雲：“她其实是在拯救她自己。”
之后，她缓缓闭上了眼。
她终于承认了，承认了她的自私。
什么为了替原主实现愿望，什么为了替原主报恩，统统都是欺骗世人的借口。她甚至欺骗了她哥哥，她最不应该欺骗的哥哥。
而她真正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通过院长妈妈的声音去幻想，幻想她的妈妈还在她身边。。。
巫雲终于开口：“那，她能放得下吗？”
她咬了咬嘴唇，勉强道：“她。。。她需要时间。”
“嗯。”
做出简短的回答后，巫雲就牵着她往回走。
明明他没有说过要送她回去，她也没有这么要求他，但他却这么做了。
带着一丝感动，她轻声道：“巫雲，谢谢你。”
谢谢你听我说一段苍白的往事，谢谢你一言不发，不评价我的过去。
谢谢你担心院长妈妈对我的企图，谢谢你始终没有和我说过你的担心。
巫雲，我们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所以，这样就好。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上述的话。
一路无声，无声胜有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