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子似乎不着急说明来意,任由尹乐宁观察,直到尹乐宁沉不住气率先开口。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你来干什么?”
“想不想知道‘残魂’在哪里?”
“抱歉,我不认为一个不遵守约定不知恩图报的人,不,是鬼魅,会好心给我们提供线索。”
“想,还是不想?”
“……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你。”
“告诉我,到底想不想?”
“……”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句话。”
“说。”
“你能为卫凛然做到什么地步?”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回答我!”
“……我们只是朋友,很普通的那种,不管你打算拿我要挟然然,还是杀了我,对她来说意义都不大。”
“我知道了。”
“……!”
“别紧张,我不会对卫凛然做什么的。”
“那你……”
“你就是她所需要的‘残魂’。”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儿逻辑性?等等,你说……我……我是然然要找的‘残魂’?!”
“没错!”
“……胡说八道!”
“你已经信了,也知道了什么是‘残魂’。”
“我不信,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走了,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尹乐宁抬步就走,他突然不想待在这里了,然而廖书子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你……想不想帮她,如果想,吃了这颗‘束魂丹’,保你那个时候一个时辰内神魂不散。”
在这一刻,尹乐宁停住了脚步……
朝日出生,除夕的早晨阳光分外明媚,卫凛然从难得的暖阳照耀下苏醒,伸个懒腰,驱散意识上的迷蒙,尹乐宁就在身边,她能明确的感知到,嘴角勾起笑,睁开双眸,托着腮,静静的看着尹乐宁。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好友,桃花眼、柳叶眉、挺鼻梁、小嘴唇儿,尖下巴、小脸庞,啧啧啧,俨然一副江南少女的模样,且还是大美女级别的。
眨巴了眨巴眼睛,卫凛然想起了在延生界里的那位小姨,尹大美女,两相对比之下,两者之间居然有八分相似,剩下的两分也只不过是性别和气质上的差异而已,若是尹乐宁换上女装的话……卫凛然眼睛亮了,她敢打赌,一定美的冒泡。
尹乐宁这个时候并没有在修炼,而是悄悄感受着周围祖炁的变化,就在刚才,卫凛然醒了,还用某种让他全身发冷的灼热目光看着他,想装修炼都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眼,也不管被“抓包”有些小尴尬的卫凛然,拉着她出了陵园。
“宁宁,干嘛这么急,难道有线索了?”
“没有,就是……就是想放松一下。”
“啊,也对呢,这段时间宁宁跟着我东跑西颠的一定累坏了吧,是我太心急,忽略了你……对不起哦。”
“真是个小傻子。”
“哈?”
“走啦,今天小爷我带你去游乐园!”
“游……游乐园?!”
“嗯!”
“能不能不去……?”
“然然,阴影只是阴影,走出来就好了,没必要让自己这么累的。”
“我不需要走出来,我……我只要有宁宁陪着就好。”
“……”
“怎么了,宁宁?”
“如果……我是说如果,就是……就是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么?能和别人好好相处么?能看清气氛……”
“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你该不会想回家了吧,那就回去呗,毕竟今天是除夕,我自己一个人行的。”
“今天,我只属于你。”
“嘶~干嘛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发烧了?”
“唉,真是个小傻子。”
“尹乐宁,你今天的胆儿真够肥的啊!”
“走吧,去游乐园,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
卫凛然感觉今天的尹乐宁很奇怪,从言谈举止和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都让她琢磨不透,不过卫凛然依旧相信尹乐宁,不知从何时开始,尹乐宁已经完全走进了她的心,他们不再有隔阂,彼此信任,彼此依赖,遇到事情一起商量,一起解决,然后一起分享快乐,痛苦的时候也有彼此陪在身边。
卫凛然从一开始对尹乐宁的不理不睬,到后来的有无皆可,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到最近的依赖信任舍不得离开,经历了整整六年之久。他们的感情已然超越了友谊,升华到了更高的地步,只是对于感情迟钝的卫凛然,压根就没注意到,即便前几天忍不住吻了尹乐宁,那也是出于感动,跟感情无关。
很幸运,海安市最大的游乐园今天开门营业,不过尹乐宁远远瞧了眼如织的人流,想都没想直接拉着卫凛然上车,一路奔几十公里外的另一家游乐园。记忆里的那个游乐园还是不错的,可到了才知道,紧闭的大铁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停业整顿”四个大字,寒风掠过,掀起门前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尹乐宁脚边溜走,嘲笑着他,钻进路边的常青树花坛。
卫凛然歪头看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又看了看尴尬的尹乐宁,嘴角勾了勾,心里是明白尹乐宁的打算的,朝大门努努嘴,率先跳了进去,去了最近的旋转木马,尹乐宁嘿嘿一笑,追上了卫凛然。
年久失修加上风霜雨雪的侵蚀,旋转木马已经锈住了,最重要的是,没有电力驱动,这些铁玩意儿根本动不起来,好在这些都难不倒身为卫道士的尹乐宁。他右手轻拈左手小拇指,想起来了他之前在学院里研究出来的一个“修复符箓”。
他的本来目标是制作修复法器的符箓,然而实验失败了,也只能修复一些凡人用的东西,包括电子产品,还遭到了不少人的嘲笑。现在想起来,能让这些锈住的铁疙瘩动起来,那个些嘲笑反而不重要了。符箓只要贴在上面催动里面的修复法阵,就能瞬间修复设施,至于动力什么的,只要在修复符箓上稍稍改动一下,就能用祖炁替代电力运转了。
其实尹乐宁的这种符箓,早在几十年前龙虎山就有大能研究出来了,只不过呢,那个大能是有意为之,在学习了现代电子工程学以后,又用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完成了这一重大发明,然而尹乐宁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做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符箓上的天赋也算得上顶尖,只是没有人重视和挖掘而已。
从容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打黄底红字的符箓,尹乐宁嘿嘿一笑,体内祖炁勾连外界祖炁,形成一个粗糙的感知领域,细细数了下设施的数目,挥手洒开满手的符箓,悬浮在半空,微微的上下浮动。他抬手推掌,有数十条半透明丝线从掌心里钻出来没入符箓,与尹乐宁构成某种短暂的连接,手指轻弹,符箓一张张飞出,准确无误的落在损坏的娱乐设施的机电组外。
暗淡的微光逐次亮起,在明媚的暖阳里毫不起眼,卫凛然却都一一看到了。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尹乐宁,嘴角再次勾起,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给他拭去额头的汗珠,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宛若在擦拭精致华美的瓷器。
又是嘿嘿傻笑,任凭她的动作,最后抓住那方手帕,顺道摸了把小手,揩了把油,郑重的揣在怀里,也不管愣怔怔的人儿,拉着她上了旋转木马。
催动祖炁灌入旋转木马,叮叮咚咚的欢快音乐声响起来,木马缓慢旋转。卫凛然抱住马脖子侧头看着尹乐宁咯咯笑个不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做木马的那会儿。
开心,无比的开心,而此时的卫凛然,才像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因为尹乐宁,她破开了一切阴影和束缚,才真真正正的放开了心怀。
尹乐宁看着卫凛然的笑,心里的那一丝犹疑不在,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儿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不可磨灭的光,为了这道光,他可以付出所有……
玩够了,卫凛然跳下旋转木马,拉着尹乐宁直奔另一个娱乐设施,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顽童一样,兴奋的玩耍着,高兴地享受着……
远处一座童话高塔上,有一高一矮两道同样消瘦的身影隐匿其上。
“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你必须这么做,要不然我们的……”
“我都知道,可是……这对那孩子太残忍了!”
“残忍吗?或许吧。别忘了,我们是鬼魅,心软是不该我们拥有的,你待在人界太久了,沾染上了人类的‘恶习’,我新任的‘鬼辅廖’阁下!”
“希望,她知道真相的那天会选择原谅吧。”
“不,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唉~”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日落西陲,远处传来密集的鞭炮声的时候,宣告了白日的结束。
咚~哒~
第一颗烟花炸响,犹如一个信号,满天的烟花不甘示弱的继踵而至,瞬间,刚刚升起的星光被掩盖,满天都是红的、黄的、蓝的、绿的、青的……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夕阳余晖的陪衬下,妖娆而妩媚。
卫凛然和尹乐宁并肩坐在摩天轮的顶端,她的头靠在尹乐宁的肩膀上,晃着小腿,哼着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的歌,看着满天的美景时不时咯咯轻笑两声,自这一刻,卫凛然仿佛一条在水中自在的小鱼儿,游嬉着,玩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