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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宋夫人为女起意

这日韩位林处理完一些政务,正端坐在书房中读书。韩位林出身军旅,地位卑贱,年少时无书可读,凭借军功得封侯爵,这也正是他为一些士大夫所诟病的地方。

但韩位林喜爱附庸风雅,自称是前朝开国大将韩正的后代,因前朝吏治黑暗,自己家道中落,得遇明主,投身武太祖刘弘手下以效犬马之劳。韩位林最看重文人,在他治下四昌郡广修学堂,推广教育,对文人墨客极为客气,悉数收归门下。自己两个二子,大儿子韩骏文采是一流之选,奈何阴差阳错到了北方边陲之地镇守边关。而二子韩驰不惜读书,为此韩位林大感头痛,对他每日一小训,三日一怒斥,恨铁不成钢。

韩位林捧着书本一边一字一句地琢磨着书中的含义,一边想着韩驰的学业。这时韩位林的余光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外走进,一看,竟然是宋夫人。

“老爷累了吧,请用杯茶。”宋夫人端着茶盏送到韩位林面前,韩位林大感讶异,道:“你今日怎么如此殷勤。”

“我见老爷日夜操劳,所以……”

韩位林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行啦,说有什么事吧。”

宋夫人见他如此,也不遮掩了,开门见山道:“我是为康广王提亲的事来的。”

韩位林端起茶闻了闻道:“康广王并非提亲,此事还未定论。”

“我知道,康广王初来楚地,需要老爷的帮助。康广王贵胄之身,千金之躯,老爷也想借助康广王的名望,若是有一桩婚事对双方都是极好的。”

“哼,这些用你说吗?你到底是为何事,不会是想改嫁康广王吧。”韩位林刻薄地说。

宋夫人咬着牙道:“老爷不必如此羞辱,我为何事老爷自然知道,这茶你也端起来了,不管喝没喝,此事我求您一定要办成。”

韩位林把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热茶从盖碗缝隙溅到了韩位林手上。

“茶太满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想你自小也是衣食不愁,养尊处优,今日肯为我端茶倒水倒也难为你了。婵儿是你女儿也是我女儿,只要是我的女儿,若能嫁为王妃我自然欢喜,只是康广王还未曾表态,此事不成定数。不是我拒绝你,王爷是皇家的人,谁敢强求,你走吧。”

宋夫人道:“只得你这句话便好了,我女儿作王妃是已成定数,是天意。”

等宋夫人离开后,韩位林又端起茶慢慢饮着,想着宋夫人的话,回忆起十三年前的一桩事。那时韩位林与宋家结亲两年了,宋夫人生下一女即为韩婵,全府上下一片欢喜,门卫又来报,说门外来了个唱歌的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要向侯爷讨赏钱。韩位林便把他请进府来,正好韩位林门下一个中京来的门客就认识那个老人,那老人正是游方道人许印,善于相面,曾为还未发迹的武太祖刘弘相过面,推测他将安定江山世间,后来刘弘果然起兵建立大汉。

韩位林大喜,便尊请许印上座,执弟子礼请他为自己的孩子相面。

许印先为刚刚降生的韩婵相面,说:“这孩子天生富贵,以后将会入王公贵族之家,延此荣耀。”

韩位林再想起这句话,虽不是深信不疑,却也有八九分信,毕竟这个道人云游四海,道行深不可测,如今若韩婵嫁给康广王,倒也应了道人的话,毕竟道人的第二份预言也将大概率成真。

当时道人又见韩骏,啧啧称奇道:“这个孩子英气不凡,将来一定是统帅大军的将军。”而如今韩骏果然在北方当上了建威将军,他年纪尚浅,如今领一支偏军,将来成为三军主帅也未可知。

道人又见韩驰,道:“这个孩子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韩位林如今对此倒是有些疑问,见韩驰那副模样不像是有这种大出息的样子,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韩驰武艺之高,当世罕见,也就对他怀抱几分期望。

韩位林又不禁相起许印见韩婉时的模样,左右徘步,神色异常,竟然抬步就朝门外走去。韩位林教人拦住许印,问他,许印说:“侯爷的这位小姐面相举世罕见。哎……也不能那么说,说起来面相倒也寻常,但我道行浅薄,竟说不出一二。”

韩位林不禁惊讶,以许印的道行竟看不出韩婉的面相,那当世还有何人识得?

许印叹道:“这位小姐,倒像是个没由头的,我看不出来去,只见空空荡荡的,又似有万千丝线相连,盘根错节,理不出头绪。”

韩位林听他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只道是他在打道家密语。又听许印说:“这位小姐前途或许不可限量,不是个寻常人物。”

说罢飘然又唱着歌径直走出府门去了,赏钱也不要了,像踩着风,一众仆人竟没一个挡着他拦住他的。韩位林急教人出门去找,竟然没踪影寻不见了。

韩位林这时再回想起这件事,暗忖:婵儿若当嫁与康广王是应了老神仙的话,那婉儿日后何去何从呢?都是自己的女儿,一定要为婉儿寻一个好夫家,决计不能亏待了她。

这么想着,韩位林又读了一会书,一上午便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宋夫人又频频暗示韩位林,弄得他不厌其烦。韩位林正欲去康广国拜访,却有一个使者从康广国来,自称奉王爷之书拜会侯爷。

宋夫人知道此事十分热切,忙叫下人端茶倒水递毛巾,恭请使者入座。

使者连忙推辞,道:“见过侯爷,见过夫人,小使是康广国相的命令,来贵郡传递康广王爷的信书。”

宋夫人满脸含笑,也不顾上下尊卑了,道:“信书不急,使者远道而来,先入座喝口茶吧。”

“不敢,信书在此,请侯爷与夫人过目。”

说罢使者把信书呈到韩位林面前,韩位林拆开看了许久,脸色突然一滞,变化阴晴不定。

“这信书是王爷亲写的?”

使者也知道自己传递的是喜书,在一旁候着也是面露微笑,还等着待会侯爷高兴了给自己些赏。听见韩位林有此一问,道:“自然,每一笔都出自王爷之手。”

宋夫人在一旁早就等急了,碍于礼数又不敢争夺过来,催促道:“一开始就说过是王爷亲写,还用质疑什么。快拿来我看看。”

韩位林不发一语,把信书交给宋夫人。宋夫人含着笑展开信书,看了两行脸上的笑就凝住了,然后慢慢化了开,愈看脸上的表情愈阴沉恐怖。

“这……”

使者见宋夫人表情不善,试探地问道:“请问夫人,有何不对吗?”

韩位林忙道:“没有,我夫人有心绞痛,每日到这时就发病,想是到了吃药的时候了,请使者暂避,教下人领你到我书房去,这里我料理好了再去找你,咱们详细谈谈。”

“原来如此。”

使者行了礼退出房门,刚一出门,便听到屋内一声震响,像是什么砸了桌子,也没在意,出了院子去找人给他带路了。

这里韩位林一把夺过宋夫人手中的信书,幸好是绢布写成的,经了宋夫人几下撕扯只是有些变形,还未破碎。宋夫人刚才狠命砸了一下桌子,手掌肿胀起来,脸上表情又惊又怒,嘶声道:“韩位林,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韩位林却不吃她这一套,冷哼道:“什么怎么回事。”

“是你去找康广王提了韩婉的名?”

“是又怎样?”

宋夫人一听更加震怒,正欲发作,又一想:“不对,先前你与康广国相攀谈时我在场,你并未提过韩婉的名字。以后几天你更无机会,不是,不是你!”

韩位林也让她弄烦了:“你待怎样?”

“韩婉,一定是韩婉!我道她失踪那几天是去了什么地方,一定是她去了康广国见了王爷!这混……”

韩位林怒道:“小心你的嘴!”

宋夫人生生憋回去一句骂,又觉得不甘心,哭道:“你们这对父女,欺负我们孤儿寡女,什么事不敢放在明面上去做,却搞这些密谋邪道!你们……”

“去尔母的!你却说说,什么叫邪道?韩婵是我的闺女,韩婉也是我的闺女,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我早说过,你要是看你宋家的门楣高,左右阔,你就回去,不然就闭上你的嘴!”

宋夫人不敢再骂,嘴里念叨着哭啼啼地走了。

韩位林怒目看着她出了门,又看那卷有些变形的信书,上面康广王说知道韩府大小姐婉美丽典雅,温良贤淑,正值婚配年纪,自己心生爱慕,故下此聘书,若侯爷相许,便择日教人送上聘礼,订下婚事,双方结好。

韩位林初看还纳闷,原来这事不过刚刚商定,怎么突然对方就下了聘书,还指名道姓地说了韩婉的名字。过了一会又听宋夫人说,才明白过来定然是韩婉做了什么。自己这个闺女非同常人,一向喜欢做一些非常之事。平日里自己疼爱她,虽言辞苛责,也不强求她非要同世家千金那般恪守规矩。但此次事情重大,让韩位林着实有些恼怒。

韩位林想了一会,决定先去把使者打发走,再去找韩婉慢慢说道,便起身出门,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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