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秋风乍起的时候,赵志远敲响了王庭辉的家门,林萍开门见到他,还是那样热情,奔跑着拿这拿那,王海军则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搬个小凳子紧挨着他,忙着给他倒水。赵志远说道:“王叔,林姨这段时间家里没事吧,有事一定告诉我。”王海军笑道:“好好,有事,就是盼着你常来,坐在这儿和我们聊聊天。”林萍先递给他一个水果,再问道:“志远啊,小辉和你说什么了没有?听说他表姐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孩,他都不同意,你说他是不是还和你们那个同学保持来往啊?”
赵志远笑道:“没有的事,我那个同学出国了,庭辉跟我说过他那边的情况,主要是刚进新公司,他又是职场新人,所以他那边工作特别忙,没心思考虑别的,阿姨你别担心。”林萍连连点头,又问道:“不担心,我老是觉得这里有问题,你说他是不是还没忘掉你那个同学?”赵志远看着王海军,说道:“王叔,林姨,庭辉是个重感情的人,我觉得他没忘掉我那个同学很正常,毕竟他俩是真正谈了一场恋爱。”王海军也连连点头,很认同的说道:“你说得对,重感情没什么错,我们不是反对他这样做,只是你们的年龄都到了该找对象的时候了,我们只是希望他尽早的走出来,别耽误了自己。是这个意思。”赵志远点点头对林萍说道:“庭辉也和我说过他表姐给他找女朋友的事,我的看法是:这事啊,你们别太着急,有时候缘分没来,你们怎么着急都没用,有时候缘分到了,你们也拦不住,说不定哪天缘分到了,庭辉领着一个女孩直接回来,进门就说,快喊妈,林姨到那时候,你就光答应着就行,叔,你说是吧,有这种可能啊。”
本来林萍他俩还一本正经的听他讲着,听完后夫妻二人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萍说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我没意见。”王海军说道:“你看你老来这看我们,我们是很高兴,可你父母呢,你父母好吗?你也要回去看看他们。”林萍也附和道:“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志远啊,要常回去看看。”赵志远说道:“我还没回去呢,他们前些天就来了,怎么说呢,就是不放心呗,不过看完了,他们就放心了,我估计啊,你们也是一样,别看你们现在老是想着庭辉怎样怎样,真正见到他了,也就那样。”王海军笑呵呵地说道:“就是,就是。”林萍也是轻叹了一声,说道:“做父母的啊,都这样,在眼前,烦!不在眼前,想!真是没办法啊。”
当赵志远告辞的时候,王海军和林萍,还是执意送到他楼下,亲亲热热的向他挥手告别。赵志远走在路上,想到自己真的是很长时间没和家里联系了,确实有点想家了,于是拿出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赵明伟一接起来就说道:“志远啊,有事啊?”赵志远笑道:“没事,我学累了,就想放松一下,所以给你们打个电话,我妈呢?”赵明伟急忙把电话交给贺娟,说道:“志远的电话。”贺娟拍拍手,接过电话,说道:“有事啊?”赵志远说道:“没事,你们干吗呢?”贺娟说道:“我正忙着腌咸鸭蛋呢,下次你回来,多拿点,天凉了,能放住。”赵志远说道:“行啊,不过别干的太晚了,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贺娟疑惑的问道:“你这次没要钱啊,不是出什么事了吧?”赵志远懊恼道:“妈,你说什么呢?我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啊,噢,我打电话就是要钱啊,真是的,挂了!”贺娟忙“唉唉”了两声,还没来及说话,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她只好怔怔的看着赵明伟,赵明伟也指责道:“孩子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回来,你可倒好,不说别的,就知道钱钱钱的。还会说话吗!?”贺娟也烦烦气气地说道:“那他也不能说挂就挂啊,我就是问问,问问都不行啊,还让不让人说话了,都什么脾气啊。”边抱怨着,边坐下继续擦拭着一个个青白的大鸭蛋。
王庭辉从公司出来,第一次在和煦的阳光下,往回走,上班这么长时间了,第一次按点下班,这让他透着十分欣喜地感觉。他先去了一家菜店,精心挑选了肉蛋菜,拎着去了何千惠那里,想着给表姐一个惊喜。当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时候,何千惠回来了,王庭辉用围裙擦着手,快乐的跑过来,喊道:“姐,你今天可以吃现成的了,尝尝我的手艺。”何千惠疲惫的坐进沙发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王庭辉这才发现她眼里还隐隐藏着泪痕,大吃一惊,忙问道:“姐,怎么啦?”千惠说道:“没什么,我一个多年的闺蜜,今天分手了,我去陪了她一天,累死我啦。”王庭辉“嗨”了一声,长出一口气,拍了一下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我呸呸,刚才我什么都没说,你歇一会,我去端饭。”
饭桌上何千惠无心评价饭菜的好坏,心事重重的拨弄着筷子,有一搭无一搭的吃着,王庭辉可是饿了,闷着头哼唧着大口吃着,等他吃饱了,看到千惠总共也没吃几口,眼神空洞的望着墙角发呆。王庭辉问道:“姐,你赶紧吃啊,发什么楞啊?”千惠说道:“我没胃口,你收拾了吧。”说完起身去了阳台,王庭辉急忙收拾起来,等他刷完碗筷从厨房出来,看到何千惠站在窗户前,左手拿着手机,杵在脖颈间,看着外面出神,王庭辉喊道:“姐,剩菜我放冰箱里了,你要是饿了,记着热热再吃。”说完就要走。
何千惠转身说道:“等等,你和我去见个人。”王庭辉一愣,说道:“不行啊,我还要回去写报表呢。”何千惠只当没听见,拿起小包,出门下楼了。王庭辉只能摇着头,十分不满地跟在后面,坐上车跟她去了一家咖啡馆,见到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半袖体恤,瘦长脸的青年小伙子,那人急忙伸出手来,何千惠没理他,直接坐下来,那人只好尴尬地和王庭辉握握手,喊道:“服务员,三杯咖啡,谢谢。”然后招呼王庭辉坐下。
王庭辉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不怎么说话,于是主动打破僵局,指着何千惠说道:“我是她表弟,我叫王庭辉,这是我的名片。”还没递过去呢,何千惠一把拦住,冷冷地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那人窘迫的笑笑说道:“千惠,我知道你和小琪的关系,也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何千惠冷哼了一声,望向窗外。
那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把杯子重重的墩在桌上,沉痛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分手啊,九年了,到今天为止,整整九年啊,可那又怎么样,九年的感情也抵不过一套房子,我太累了,你觉得我无情,我无耻,我无能,但是我的苦楚你们能体会的到吗?我家里父亲有病,母亲没工作,我和你们能一样吗?你们可以专心赚钱买房,我呢,我还要养家啊,我哪里还有钱买房,千惠,你买房了,你知道这儿房价有多贵!我告诉你,就是我中了彩票,我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更遑论还要买车。”
何千惠愣了一下,脸色慢慢和缓下来,转过头来,认真听他讲着:“小琪她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必须要八十平的房子,外加一辆不低于二十万的车,我上哪去弄啊,就是偷都偷不来。”王庭辉也愣住了,惊叹道:“这两项加起来,就得四百多万啊!谁能拿出来。”何千惠忙拍了他一下,阻止住他,疑惑地问道:“可是小琪说,你们可以租房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她妈说的是不是在她家那边买,在这儿不可能吧,谁买得起。”那人痛苦地摇着头,说道:“我怎么可能听错,这是多大的事啊,再说,我也一再跟她妈解释,绝不是讨价还价啊,只是向她说明我的家庭情况,可她妈根本不听,说是我要做不到,就让我离开,让小琪嫁给能做的到的人。而且我们又不是谈这一次,谈了好几次了,那她妈那样执着我还能怎么办?!”
何千惠恍惚起来,嚅嘘着说道:“可是小琪她知道吗?再说了她对你可是真心的。”那人激动起来,大声说道:“我不是真心的吗?我不珍惜了吗?”何千惠一仰头,说道:“声音有点高。”那人马上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知道小琪是真心的,这九年,我们一路走来,我们有多么的不容易,我都知道,我也不想离开她,但是又能怎样,我能逼着她离开她妈吗?能让她为了和我结婚,就把她家拆散吗?”那人把手摊开在桌上,说道:“孰轻孰重,一头是亲情,一头是爱情,让你,你会怎样选,我正是因为爱她疼她,才不想让她为难,才选择退出,你以为我好过吗?”
何千惠头一歪眯起眼来,看着他问道:“你真不是外面有人了?”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千惠,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我不奢求你能有多了解我,但是对待感情这一点,你还不清楚吗?我对待感情是认真的,最起码我对小琪是认真的,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如果是的话,我还会这么烦恼吗?还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吗?”他摇摇头苦恼的说道:“像我这种条件的人,就是想,也没朝三暮四的资本啊。”说完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何千惠想了想说道:“行啦,我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等我和小琪再见一面,聊聊看吧,有些事应该是你俩做主,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讲。”那人苦笑着说道:“一听就知道你没谈过恋爱。”他一眼看到何千惠的脸色,忙摆着手说道:“我错啦,对不起,对不起啊,口误,标准的口误。”
但是已经晚了,何千惠早已怒气勃勃,一甩手大步离开,那人只能对着王庭辉说道:“赶紧替我向你姐道歉,对不起了。”王庭辉和他同病相怜,但这时要先照顾好姐姐,他匆匆和那人握了一下手,来不及说话,背着挎包跑步追赶何千惠去了。
直到车跟前,他才追上何千惠,王庭辉说道:“姐,你心思不宁,我开吧。”何千惠脸都气红了,把车钥匙扔给他,喘着粗气直接坐到副驾驶座上,王庭辉小心翼翼的陪着她回了家,端过一杯水,递给何千惠,劝道:“多大点事啊,别生气了,没谈过恋爱怎么了,你看我,倒是谈过了,不也是伤痕累累吗?还有你这个朋友,现在还生不如死呢,有什么好的。别生气了。”看到何千惠脸色慢慢变过来,他才又说道:“原来你大学没谈啊,连我都骗,有点过啊。”何千惠说道:“我们学校女生多,能占百分之七十,我又不愿将就,只能单着了。毕业也没找到工作,只能自己创业,哪有心思考虑这个。”王庭辉说道:“是是,主要是你太忙了,我姐貌美如花,怎么可能找不到呢。”何千惠这才“扑哧”一乐,王庭辉问道:“你以前说的恋爱经过都是你编的啊。你好有文采啊。”何千惠笑道:“还行吧,主要是家里老催,我也烦了,无奈只能出此下策。”王庭辉心道:你是行了,可骗得我们够瓷实的。但他对刚才的事,充满着好奇,想着听何千惠仔细讲讲,但是何千惠此时没这个心情,她拿起电话去了卧室,拨通了小琪的电话,两个女人长时间的交谈起来,王庭辉没耐心等下去,只好到卧室门口,向姐姐摆摆手,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