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式的漩涡,环形扭转,一圈又一圈,拥有各自的既定轨道,令人眼花缭乱。置身其中,似乎被灿烂星空包围了一般,点点繁星,于黑暗中熠熠生辉。
随着陷入漩涡越深,周围景物翻天覆地地发生了变化。宛若鲜红多姿的珊瑚,触角一伸一缩,像极了一对对姿态万千的鹿角,肆意生长,绽放。
一直在不断地坠落,一直在不停地旋转,快速地大幅度地晃动,令阿舟头晕目眩,几欲呕吐,索性闭了双眼,拒绝接受外界一系列事物的干扰。
阿舟心里不间歇地进行自我催眠:“随遇而安,莫愁前路无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舟坠落于一片金黄色细砂中,竖耳细听,不远处似乎也传来了“嘭”的重物落地之声。自言自语道:“估计小公子也中招了。”
果然不出所料,泽漆就落在离阿舟两步远的地方,只不过在阿舟的背后而已。阿舟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泽漆。他随手抓起一把金砂,细细研究。
此时的阿舟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任由它从震惊转为不可思议,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真地会不经意间发生在眼前。
泽漆揉了揉摔地生疼的胳膊肘,发现对面的阿舟面部表情正在飞速地转变。一会儿惊骇,一会儿又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泽漆上前抬手扶起阿舟:“阿舟姑娘,你还好吗?”
阿舟看着泽漆又能行动自如,恢复如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公子,你的拘介散之毒解了,怎么解的?”她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不知道泽漆是装作未听见,还是选择性不回答,他并没有出声,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洒脱。可是,若细细瞧去,他的眼神若往若来地穿梭在这个未知领域,异常锐利,如猎鹰搜索猎物一般敏锐。
绿藤鞭在阿舟和泽漆被吸进来时也不知道掉落何处,好在两个人安然无恙。泽漆带着阿舟,仔细端详周围的一切,地下全是细细绵绵的沙砾,踩上去似沙滩般绵软,并不硌脚。
如果忽略掉不停灌进鞋子里的细沙,其实还是舒适宜人的。
这里似乎是一个被编织而成的地方,浑沌的球形,似洞非洞,似棚非棚。散布着稀稀疏疏网状格子的鲜红色壁垒一直带有韵律的一收一缩,没有光滑无痕的墙体,也不是凹凸不平的瓦砾沟壑,而是一种摸上去有着湿乎乎且柔顺无比的触感。
地面的细砂之上,每隔十步远置了一个十五连盏灯,环成圆形。树形的灯体,伸出来的每节枝桠各顶一个蝴蝶型灯托,错落有致,枝桠与树干间若绝若连,似露缘丝,凝垂下端。造型饱满而不突兀干瘪,承落在一圆形灯座上,镂空的蟠螭纹缠绕于其上。十五只蝴蝶均似振翅欲飞,左右翅膀上各镶着一颗龙眼大小的雪白珍珠,颗颗圆润,星球攒巷,遍地宝光交照。
眼见泽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阿舟索性放宽心四处打量着一座接一座的连盏灯。每一座落地灯都托有十五只蝴蝶,承着三十颗圆润晶莹的透亮皎白珍珠。她伸手上前摸道:“珍珠果真都是镶上去的,纹丝不动。”
再好看的东西,如果长得一模一样,对阿舟来说,时间久了,也会兴致索然。左睨右瞥,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陡然间,目光被一颗独树一帜的淡粉色珍珠吸引,整个人也不自觉朝它走去。
淡粉色的珍珠立在一个角落的灯盏顶头之上,蝴蝶翅膀独独托了它一个,个头是其它珍珠的两倍大,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阿舟登时玩心大起,照旧摸了两下,并没有听见泽漆似乎喊了一声“千万不要触碰”。亦或是其实已经听到耳朵里,但是并没有入了心。毕竟,她还惦记着之前泽漆也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提问,礼尚往来,不亏不欠。
珍珠触手略有温热质感,不同于其他的冰凉。可是,阿舟心尖尖陡然一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冰寒所袭。
怎么会这样?阿舟瞳孔微缩,面露疑色。
再观泽漆,他更是勃然变色,大步上前,一声不吭地将阿舟拉离那盏不同寻常的灯座。两个人远远地站着,若有似无的哽咽哭泣声炸响,细细听去,分明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层层叠叠的抽泣回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若来若往地循环往复,百般尖锐,千般哀怨,万般痛楚。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阿舟头皮发麻,后心后背都在飕飕地往骨子里灌冷风,汗毛更是过分地根根直立,像只炸了毛的猫,又似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
慢慢挪步藏到泽漆身后,扯了扯他的宽袖道:“小公子,这……是女怨鬼吗?我怎么瞧着比之前的黑影穷凶极恶多了。”
话落不过须臾,一个初时模糊不清,眨眼间袅袅婷婷一美人现于眼前。鸭蛋圆脸,眉目含情,红唇若血,头戴金钗。定睛细看,鬓间金钗上攒着的分明是那颗淡粉色珍珠,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这下,终于闻了声见了人。阿舟凑到泽漆耳朵边轻声呢喃道:“小公子,看那珍珠,分明是眼前女子之物。可我瞧着,这美人分明已经……”
泽漆右手轻挨薄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成功阻止了阿舟即将脱口而出的“死人”二字。
但见那美人脸上泪痕犹在,眼中早已蓄泪,泪花闪烁,睫毛更是湿润无比,我见犹怜。
这世间不仅是男子惜若怜贫,阿舟也是。不过,阿舟的怜香惜玉有点独辟蹊径。
看着美人落泪,心里头的恐惧担忧不知怎么就被怜悯且警惕给取代了,终是从泽漆身后走出来道:“美人姐姐,能不能先擦干你的泪水,告诉我这是哪呀?我和小公子被困在这里的时辰可不短了。”
说到这里,阿舟倏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表示一下关切,旋即补充道:“那个,刚刚忘记问了,美人姐姐,你缘何哭泣?”
阿舟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自古以来,美人都是有自己脾气的。
她如此说话难道不怕惹怒眼前之人吗?估计又忘记需谨言慎行,泽漆睨了她一眼,却什么话都未说,依旧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