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蔡瑁看上去已有几分醉意,只见他放下酒杯,夹起小菜送入口中,嚼了嚼咽下后拉住刘芒的手,笑呵呵的看了半天,这才煞有其事的说道:“不瞒刘兄弟,我蔡某人明面上身为襄阳蔡氏族长,可谓家大业大,但内里的忧心之事,当世又有几人知晓?”
“哦?蔡兄也有为难之处?”,刘芒被他勾起兴致。
蔡瑁点点头,见对方听的仔细,便继续往下说:“我年长,姑且唤你声老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日后交往的多了,老弟自会明白。只是,这头一件忧心的事情,却在我小妹身上。”
这就让刘芒有些听不懂了。
蔡小妹怎么了?不就是性子辣了点吗?模样又不丑,何以成为蔡瑁的头等心事?
疑问归疑问,刘大公子是有城府的人,坚决秉持不懂就少开口的原则,料想对方会继续把话挑明。
果不其然,稍候蔡瑁便幽幽道:“刘老弟,你不知道啊,就在今年年初,时下荆州刺史王睿遣人上门提亲,想替其长子求娶家妹。本来这是件好事,可哪知家妹听说后,不由分说把媒人暴打一顿,这就……”。
说到此处,蔡瑁满脸通红,很是难以为情,只好不停的摇头叹息。
“明白了,这门亲事肯定黄了!”,刘芒笑了起来。
末了心中感叹,这位蔡家小妹,当真女中豪杰啊,一言不合就动手,真叫一个爱憎分明!
“亲事黄了不打紧,刘老弟,只是家妹这么一闹,原本隔三差五必有人登门的蔡家,现如今却门可罗雀呀!都说蔡家女性情飞扬跳脱,不堪为妇!”,蔡瑁长叹一口道。
这个时候,刘芒才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古人虽不在意细节,却很在意女德。
要搁在后世,霸道女友那叫可爱,多少宅男求之不得,只恨没有跪舔的机会,更别说嫌弃。
可眼下是东汉,择偶的话多半讲究贤良淑德,恐怕蔡小妹这么一闹,名声就全毁了。
“蔡老哥还请节哀!在下观小妹也非常人,想必将来自会有良配,不必急在一时”,刘芒感同身受,拍拍蔡瑁肩膀宽慰道。
蔡瑁连连点头,接着眼中有种热切的目光闪现,忙顺着杆子往上爬道:“老弟,你不觉得家妹的好姻缘来了吗?今日的场面要不是你,家妹早就冲上来动手了,而她在你面前却大异平常,只在嘴上说了几句,竟是罕有的温婉之风呀!”
“什么意思?”,刘芒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没懂,整个有点懵逼。
都说旁观者清,果不其然,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李家兄弟可听明白了,尤其三弟李哈,当即见缝插针嚷嚷道:“大哥,刚我见湖边桃花朵朵开得格外欢实,果然有喜事啊!挺好挺好!我们就缺个压寨夫人!”
“吃你的大猪蹄!话真多!眼下六月天气,哪有什么桃花?!”,二哥李哼看不过眼,伸手抓起一只猪肘塞到小弟口中,把他那张嘴堵了个结实。
蔡瑁哈哈大笑起来,顺带向李哈投过去一束感激目光,完了回看刘芒道:“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这位李兄弟也是好眼光!不过嘛,话糙理不糙,就是不知刘兄弟意下如何?”
三弟李哈穿针引线的功夫真好,刘芒真想好好谢谢他!
听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蔡瑁有意将小妹许配给刘芒。
可那位蔡家小辣子,刘大公子当真降服得住?
虽自诩英明神武,但唯有这件事上,刘大公子并无半点把握。
再说,这大中午的,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忽有人和他提起这个,当真半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这叫刘大公子一时半会儿的如何回答?
“额……这个、这个……”,刘芒举棋不定。
“好!知道刘兄弟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既然没摇头,那就是点头,兄长我明白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好在李家兄弟也在场,可为见证!”,蔡瑁颇为善解人意,很快替刘芒铺好台阶,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大舅哥。
刘芒:“……”
“好好好!大喜大喜!又有酒喝了!”。
直到此时,一直不见大哥刘芒回绝,二弟李哼这才肯表明态度,明言支持这门亲事。
老三李哈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不再多说什么,一双巴掌拍的通红,狠命的鼓掌叫好。
火候已经足够,无需蔡瑁再多说什么。
是以,众人目光灼灼,齐齐看向刘芒,等他最终表态。
良久,刘芒终于不负众望,缓缓点头。
蔡瑁心中如释重负,笑的颇为畅快。
二弟李哼看向刘芒的眼神,也多了分赞许和钦佩。
老三李哈什么都没想,见大哥点头,心中就是高兴,估计嫌弃酒杯太小,随手抓起酒壶猛灌几口,连呼痛快!
不料,刘芒话锋一转,无比郑重道:“蔡兄,二弟、三弟,承蒙诸位厚爱,我感激不尽。可昔日霍嫖姚有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眼下我大汉风雨飘摇,按理正是男儿奋发之时,上报朝廷,下安黎民,可我刘芒,兵无一个,将无一双,实在枉为汉室宗亲!”
说罢,刘大公子眼眶泛红,随即便泪如雨下!
这演技,不敢说师承刘大耳,至少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又或许,姓刘的基因本就如此,哭完摔孩子,那是有渊源的。
只不过,想来孝武皇帝刘彻赫赫武功军威,没听说哭过,又有点说不通。
不管了,兴许老刘家后代基因突变,谁知道呢!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
果然,刘大公子的一番即兴表演还是管用的。
见他泪水横流,蔡瑁并未笑话,反倒颇有些共鸣,默默自饮一杯后道:“董贼进京,自封太师,听闻正要行那废立之举,朝廷衰微至此,为兄每每想来痛彻心扉啊。不过不打紧,正如刘兄弟一样,天下心系汉室的俊杰数不胜数,想来朝廷总有一天会转危为安,天下太平的。”
“蔡兄说的极是”,刘芒见机擦干眼泪,起身向蔡瑁郑重一礼。
如此大礼,到底谢的是许妹呢?还是谢蔡瑁同样为国担忧呢?
刘芒肯定不会说,全凭蔡瑁自行体会。
蔡瑁世家大族出身,当然不会人前失了礼节,随即跟着起身,躬身还礼后道:“刘老弟当下困境,我已知之,既然婚约已定,你我就算一家人,眼下这片田庄,就当家妹的嫁妆,只要你点头,就是你的了!”
“这怎么可以?”,刘芒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