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少年这两天赶了不少路,夜晚睡得很香甜,早晨没有早起,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因有人已经启程,客店里少了些客人,新的客人还没到。洗漱打扮之后,到厅堂里吃饭。慕秋留意到李梁一伙已经不见了。他对李梁印象挺深,不单是因为一同打发溃兵匪徒,更是因为听他讲了关于刘小哥的事迹,令他兴奋。
而李梁对两位少侠更是印象颇深,甚至因此而起了个大早赶路,不单是因为这两少年英秀仗义,也是因他听到二人报出一春一秋的两个名讳。
两位少年吃饱喝足,告辞店家,出了客店。又是一个晴朗的冬日,阳光照在脸上让人感觉不冷。凋零的树木和荒草枯萎的地面上,染着一层惨白的严霜。两位少年舒展筋骨,环顾四周景色,比昨日的暮色里别样的清晰。仰首望天观日,冬冷中呼吸的白气,在阳光照射下,如餐霞、似吐雾。
悦目的景致,是老店旁边那棵苍然古貌的大槐树。此时树下又拴着两匹骏马,是店家得知少年饭后要启程,叫人准备好的。两位少年解下马缰绳,拍了拍大槐树,仰头一睹这老树的风姿。
站在一旁出门送别的店家说道:“这棵大树可是久远的很!当年光武皇帝,曾系马于此!”
两位少年闻言,又多看了一眼老树,而后飞身上马,向店家拱手辞谢,踏上大道。“嘚嘚哒、嘚嘚哒……”的马蹄声中,扬起一缕尘烟,在店家赏识的目送里,翩然远去……
巳时,北风,李固渡。渡口的岸边停泊着几十艘大小船只,渡头的开阔场地上,分列着四五群人。两群人分别对立,占着场地的左右大半,手持器械,各有头领,严阵以待。其他两三群人散在场地周边,有等待渡河的过客,有附近村庄的百姓,交头接耳,拭目以待。
相互对峙的两群人,大多是粗衣裋褐,手中器械也尽是竹木之属,乍一看,似是没甚分别。但若细心分辨,即可看出有所不同。左面一群人的衣着比右面的更显破旧,手中器械是扁担棍棒之类;右边一群人所持器械,尽是些竹木篙竿之流。
等待渡河的过客中,有几位是昨晚住过留固店的客人,他们很快便认出,站在左边一群人前列的带头人,一位褐衣壮年男子,便是昨晚也住过留固店,打跑了抢劫的溃兵,名叫李梁的那位好汉。
只见李梁向着周围等待渡河的过客们一连拱手,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南来北往的贵客!今日我辈穷汉唐突,请住了这渡口上的船户,请船工们暂且歇工半日,叫各路的贵客有所耽搁,李某在此先行谢罪!”
李梁环身向着周围的人们连连拱手施礼,继续说道:“此举冒昧,无非是要与眼前的众位船户船工有所商量!并有请诸位乡亲父老,来往贵客,说个公道!”
只听场地右边与之对峙的那群人中,有人嚷道:“要打便打,有什么好商量的!”又见他们前列,有领头人向后一摆手,示意不要叫嚷,且听李梁言语。
李梁继续说道:“此处渡口,过往登船上岸装载卸舟所需人力,向来有我家这帮苦难兄弟担待!从来不以图利,只为援手!从未敢开口索要分文,任凭过客随意赏赐!此为附近百姓和往来客人所共知!”
旁观的人群中有人点头,表示证实。未予应和的人也大多知道如此,只是怯于表态。
又听李梁说道:“当地船户船工,无论艄公、篙手、纤户,以往也各安本业,与我辈穷汉互不相犯。不料,自上月起,此地船户船工却纷纷拒绝我家兄弟上渡,自家增添人手,装载卸舟,分明索价!甚至不准我家兄弟接近客人,断了我家兄弟生路!”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纷纷议论,为李梁一伙鸣不平。
却听那对峙的船工一伙有领头人说道:“阁下所说属实,确是俺们自家接手了这渡口的人力,我等如此也是无奈!自从北边战乱,金人入侵,盗贼四起,致使来往商旅大为减少!渡船所得,已是难以养家糊口!官府课税又连年增加,本土乡民如今也是难以为生!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等身为本地人,渡口上的事情,自然以我等本地人为先!我等自顾不暇,济不得阁下这帮兄弟!天下之大,尊驾自可带领你家兄弟高飞,何必与我等村夫为难!”
李梁驳道:“我等兄弟四海为家,落脚在哪里,哪里便是家!‘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台‘本地’之说,不通情理!至于生计艰难,更不可于我等穷汉面前提起!你等怎说也是有家有业之人,船家有舟、农家有田,怎可于我等兄弟面前叫苦!我辈无家无业,无欲无求,不营毫利,一饱为奢!住的是废庙草棚,穿的是破衣烂衫,吃的是百姓施舍!如此,犹不敢忘一餐一饮之恩,以绵薄之力,助人为乐。渡口往来装船卸货,向来有我家这般兄弟效劳,从不讲酬,但凭施赏!如今你等不叫我家兄弟援手,过往货物行李无论大小,分明邀利,索价不菲,这可是仗义所为吗?”
围观的人们又是纷纷议论,有所不平。就连本土乡民,也有的说那些船家船工过于贪利。
又听李梁继续说道:“我等兄弟连连忍让,不与你等相争。怎奈过往客人自行做主,请我家兄弟帮助,你等却从中作梗,驱逐我家兄弟!客人和我家兄弟与之理论,你等竟然出手打人,伤了我家兄弟!此后便越发蛮横无理,不许我家兄弟接近渡口,见之便即驱打!连日来已打伤我家兄弟数人,实不可忍!今日李某来此,便为此事。”
忽听对峙的那群人中有人喊道:“打伤了你家兄弟便又怎地!前几日你家兄弟叫来河北的帮手,也被俺们打败!今日你来,有何本事,只管再打便是,怎地有这许多啰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