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儿和霜儿赶到铜雀台下,见那些江湖客的车马之中并没有自己的马儿,料定不是这些人为了争先而骑了她们的马,想必是被姓常的这伙强人掠去了。
只听那伙亡命社之中有人冲着拦在台阶上的盗贼嚷道:“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开买卖?快去通报你家头领,现下正是吉时,这就开张吧!”
守在台阶上的盗贼看了看叫嚷之人,没急着说话。却听得霸王社一伙有人嚷道:“你们这些找死的,不是说要独吞这桩买卖吗,怎么还不打上去?俺们现下不与你等争先,你们倒是闯上去啊!”
亡命社的嚷道:“你等才是找死,休得寻事罗唣!待做完这桩买卖,再与你等算账!”
其他几路江湖客倒是没有叫嚷,他们感觉这伙盗贼势头不小,心中十分想要做成的买卖,又多了这些竞争的人物,便都一时忐忑着、盘算着。
此时的高台之上,却有人将台下这些人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一位三十来岁的粗犷汉子望着台下的江湖客,对身边一位二十多岁的狡黠男子说道:“前两次来与咱们做买卖的,也没有今次这么多人!怎么还有僧有道的,不知是哪山哪庙的?竟也来做这样的买卖,嘿嘿!”
那狡黠男子说道:“淫僧妖道也不少见!不管是真假僧道,是否真做买卖,咱们多加留神便是。”
粗犷汉子说道:“咱们这么多人马,管他真假如何,又能怎地!”转身离开高台边沿,到一处摆设好的空地边交椅上坐定,向着台阶口一挥手说道,“传令下去,这就开张,放人上来!”
随着由上而下传喊的几声“开张——”,守在台阶两侧的盗贼将交叉的刀枪收起树立,让开了台阶中间的通路。守在最下面的小头目说了声:“请了!”抬手示意登台。
各路江湖客便一连串紧跟着纷纷上去,虽然也是不甘落后,但因为是身入贼营如入虎穴,便也未像先前赶来时那样争抢。想独吞买卖的亡命社自然是走在前头,不甘示弱的霸王社紧跟其后。
卓儿和霜儿不是来做买卖的,但今日先后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倒是令人好奇。初出江湖的卓儿更是兴致盎然,即便不是为了找马,她也是要一探究竟的。
霜儿虽然谨慎些,但毕竟是大侠的女儿,并且此时她想到了几日前在刘固店听到的师兄事迹,一人独挑贼人山寨,他都可以,自己今日并非一人,怎可示弱!
于是卓儿和霜儿便跟在那些江湖客的最后,在台阶两旁的贼人虎视眈眈之下,向着神秘的胜迹铜雀台上登去。
走在她俩前面的,却是一位鸦青缎子披风遮着形体、紫罗黑纱幂篱罩着状貌,令人感觉神秘的人物;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强健威武的汉子,分别使的是钢枪和骨朵子,护着不露声色的此人随行。
卓儿和霜儿感觉前面这人虽然披风遮体、幂篱外罩,但仍然透着几分难掩的婀娜,加之步履轻盈、暗香浮动,多半是个女人。也因此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此时身入贼营,可要当心,别露出破绽才好。
登了十数丈残破台阶,到了荒草荆棘、林木丛生的高台之上。只见一处开阔空地上铺着几行席子,有的席子之上又铺了布帛,上面摆放着各种金石玉器、陶瓷漆皿、象牙玛瑙等大小物事。这些钟鼎樽爵、杯盘碗盏、金铸玉琢的东西十分古旧,锈蚀或土沁斑斑,让人猜到是出土之物。
席子之外,围着戒备森严的贼人。正面两排贼人簇拥着几个头领,当中上首交椅坐着那位粗犷汉子,想必是这伙贼人的首领姓常的。卓儿和霜儿见此情形,心道:原来是做这等买卖,这些古董物事多半不似抢来,更像是盗墓发掘而出的!
那贼人首领坐在交椅上也不起身,向着各路江湖客瞧了一番,打个哈哈说道:“嘿嘿,看来咱家的名头又传得远了,今日来做买卖的比前次又多了这许多!”伸手向面前那些席子上的器物一摆,放声说道,“老规矩——买卖不问来头!各位只管看中的出价钱,自然是谁的价钱高,谁就买了去!”
各路江湖客闻言,也不多说,便走到那些席子前挨排地看了下去。卓儿和霜儿也妆模作样草草地看了一遭,虽然也似有贵重珍稀之物,她二人自然亦不屑理会;又不动声色地向周遭看了一下,也不见自己的马儿。
各路江湖客看了好一会儿,也都看了个遍,一时却未见有人看中出价。那贼人首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今日的宝物也不比前次下等,怎么众位还没有看中的吗?俺常吉的买卖可不是常开的!若不是咱家懒得到都市上去售卖,你等如何能得了这样便宜!”
众人闻言心下暗道:原来那射入客店柱子上的字旗所书“常吉”二字,正是这贼人首领的名号。也有人在心下嘀咕:探听的消息说那宝物就是他常吉这伙贼人盗墓所出,今日怎么不见其物?难道贼人已知此物端的!
众人面对贼首常吉的责问,一时不知如何谈起。却听得又是那莽撞的亡命社一伙有人问道:“怎么今日你这里的几块儿石头,都是刻着文字的青石!可有那一块儿未刻着字的黑色石头,不妨拿出来瞧瞧?”
众位江湖客闻此一言,心下一震,暗道:究竟是被这鲁莽的汉子说到正处了!可千万不要这厮再说破了!
卓儿和霜儿看了看亡命社问话那人所指的几块儿石头,原来不过是几块墓志铭之类的罢了。
常吉闻言看了看那几块儿石头,确是从墓中挖出来刻着字的,以前也少有人买,换不得多少钱的。怎么今日这人还要找那连刻字都没有的,岂不是无理取闹!于是越发不耐烦地嚷道:“刻字的石头,都不值几个钱的!你这厮敢到俺这里作过,找你娘的甚么无字鸟石头!”
亡命社的人虽然凶狠,但此时身在贼营,自知难以抗衡,忍着常吉的责骂,急着问道:“就是那浮屠,那和尚,死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