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对长门怨真是心有执念,在曲阜是长门怨,如今到了凤凰军营仍是长门怨。
未曾想过再见这位姑娘竟是这种方式,颇多无奈与身不由己。
正到情悲处,一声琴鸣打断忧曲,玉茗倒在琴上,目光涣散,她的背后是一把正入背中的剑。
“终于……到……到最后终于为他……做了一件事……”她惨然一笑,似是对多年情衷的释然,“总算是……结束了……”
玉茗姑娘忽然鲜血淋漓倒在眼前,四座大惊,“你在做什么?”
林小宅拔出剑,“她琴有古怪,琴音不对。”
“琴音不对怎么臭娘们没听出来?”许仲鼓对女子被杀心有不忍。
“先生与旧友重逢一时伤感,没听出琴中古怪也是情理之中。”林小宅转向我,他好像也是剑不离身“杀了先生故友我自愿受先生处罚。只是我们与先生旧友各有立场。”
“看琴。”执徐指着琴示意身旁侍者,侍者扶开玉茗翻过沾满血水的七弦琴。
琴背有暗格,格中藏有一把七寸匕首。李逸摆手,“拖下去埋了吧!”
“伯鲁狗皇欺人太甚!”许仲鼓易怒,破口大骂。
“这可是蓄意挑衅?”王和指着地上残留的血水,“若伯鲁有意挑衅,我们便去曲阜城下以兵相待。”
玉茗此行没能激励凤凰军,不过却刺激了将士,叫骂着要打去曲阜。长安传来捷报,征西将军被围堵长安,军粮被截断。弈老善博善弈,战场如棋场,棋场似战场,有他在长安,我们便无需顾及西部。
入山凉意沁骨,出山骄日灼人。一热一凉久了,身体略有不适,似酒入微醺飘飘然。
“玉茗一事你有何感慨?”此去巨鹿,就离曲阜更近了一步,执徐坐在马上偏头问我。
“你为什么揭穿她?无论她是不是平康公主,都不影响我们去曲阜。”
“我们和玉茗姑娘只不过是歌女看客的关系,说白了也是路人。小宅说得对,我们各有立场。”执徐伸手轻抚我的马头,“她愿为鬼渊献替平康公主而来,想必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鬼渊献?”
“你忘了玉茗曾说过她喜欢鬼太祝?”
如此说来,初见玉茗时,她好像的确说过鬼太祝她很是喜欢。不知一介红尘女怎么会得遇孤傲的伯鲁太祝,甚至愿为他换来仕途平坦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换。
我们走过一处山麓,两侧青山,山中树木茂密,山麓地带无树,晒得久了,地面上浮着一层热气,鸟也歇息了,蝉鸣听来都有气无力。我坐在马上热到身体虚浮,还没入伏,就已这么热,若是入伏,不得日日倚在山中竹林里避暑。
“静到出奇。走了一路,一个路过的老农都没有。”执徐喃喃自语。
“两侧树密,得小心些。”李逸环视四周。
我望着眼前延绵的坦路,“若有人埋伏,我们可讨不到一点好处。”我们现在处在连绵的山麓中段,穿过群山还有一处高百丈的断壁,叫潞门。此路险,却又不得不走,出了潞门,就算出了上党。
突然,一支快羽箭划破风声,直冲我而来,紧随其后是冲我们而来接连的箭雨。那支箭划过我侧脸,险些伤我性命。执徐拉我下马护我在身后,李逸也翻身下马,手执玄刀。
山中隐蔽适合躲藏,却藏不了太多人。敌军此次埋伏意在取凤凰军心腹性命,“进山!”
我们躲在山麓树下,李逸派人分两侧进山,慢慢地,箭雨逐渐变得零星,不多久便完全消匿。
派去的凤凰军很快来了消息,死百人活捉八十二人,其余遁逃,估计总数不到五百。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许仲鼓为首押着一人。
执徐为我擦拭伤口周围的血,不作回应,李逸蹙眉道:“杀了。”
我骇然,“全杀?”
“全杀。”
我想劝阻,执徐摁回我摇头。八十二人被拖回山上,只听得刀砍声,待上山的凤凰军再下来时,山脚的树木花草间有血水流出。这是战争,是战争,我告诉自己。
前方潞门更为险峻,如果遇袭便是九死一生,“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行军不久,派去的探子来报:“报!潞门外有伯鲁军,十……十万上下。”
林小宅驭马到李逸身边,“可还要继续行进?”
“退呢?”王和问。
“报!身后也有伯鲁军……十万上下……”
“只能出潞门。”
“怎么出?”朱立问道。
“还用说?打出去!”许仲鼓喝道。李逸问我的看法,可事到如今的确只能打出去,“背水一战。杀出一条血路,能有多少人能冲出包围就有多少人。只要有人逃掉其余人就撤回潞门,潞门易守难攻,留下的人一定要抗到援兵来。”
“砸了战鼓。”林小宅说。
朱立惊呼:“没有鼓伐我们靠什么鼓舞士气?”
许仲鼓疑惑看我,林小宅善武,如今看来也善谋,“砸。我们是要杀出生路,不是普通的输赢之争。”
潞门外十万人守着我们,见到我们副将位一男子笑道:“凤凰贼,你们到这就结束了。”
细皮嫩肉,同我一般没经过多少风沙,应该是哪家世子封了战时将军,只是在钟鼎中长大的世家子弟能不能扛得住十万大军的担子。
“先杀贼首!”主将高喊,只觉得主将面熟,我定睛细看——大将军陈霍!
王和紧握锤轻蹬马镫,身体逐渐微伏,冲向敌军,朱立季广紧随其后,凤凰军皆快马冲向敌军。伯鲁军见我们模样大惊,慌忙击鼓应战。
我不善战,只能在全军最后。此次,我没打算做冲出包围的其中一人,只愿能撑到援军来。
林小宅护在我与纤离身边,执徐刚走,我就褪了鱼鳞铠套在纤离身上,“甲重,你忍耐这些。”
“先生,您比我金贵,使不得!”纤离慌乱推辞。
“老许可没这么觉得。”我为她系好带“你没事我才能蹭他的野味不是?”
穿久了鱼鳞铠,纤离的札甲倒是十分轻便。
林小宅护在我们身前,林小宅伤伯鲁士兵,我负责补刀。第一次杀人我握刀的手不止地颤抖,林小宅劝慰我:“先生不必害怕,这是战争,你和他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