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对眼前这个活泼的姑娘时,我一切的人生理论开始变得单薄,以至让自己怀疑人生。什么是人生,怎样才算人生?这些抽象的概念开始充斥我的脑海。
像你这样“走来走去”的,你家人完全不反对么?我问姑娘。
反什么对?我一个姑娘家他们也不会指望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我可以感恩他们养育我,但我绝对不会因此而失去自我。
养育之恩最为伟大,你这样说你爸妈听了岂不难过死了?我有点惊讶她所说的话。
放心的啦,他们才不呢,我还有一个弟弟呢。
我哦了一声,感觉舒了一口气,幸好有个弟弟,不然我绝对相信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她看着黑腾腾的窗外,不语。
那你这次从哪边来又将去往哪边?我说。
她转过脸,露出明媚的笑,说,我这次从兰州过来的,先去浙江看望我一个姐妹,然后停留几天。过几天我打算去西藏的布达拉宫。
你真有激情,我也想过到处走走的,可我从未具体实行过。我说
年轻嘛,还是到处走走,年轻时走过的路和年老时走过的路完全是两码事,感觉落差很大,这点在我十七岁那年到今我总算验证啦。姑娘兴奋地说。
有啥落差,路还不是那条路么?我故意勾引她继续讲述。
当然有啊,十七岁走过的地方总是充满着青春和诗情画意的味道,而现在走过的路就带着点往昔的,旧的,陈腐的味道,如果再过个几年,这种味道会变地有点儿沧桑。沧桑你能感受到吧?估计年轻人还体会不到那种味道呢。当你穿越那一条一条陌生的道路时,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年华就会渲染出怎样的人生味道来,这点我是决计不会欺骗你的,虽然我并不认识你,可我说的都是内心的真实感受。
我听着这充满“味道”的话语,心潮澎湃,这不应该从一个姑娘口中说出来。同时为这个姑娘故作老成的口吻而好笑,她才多大啊,就沧桑了?
我真的好羡慕你,可以活的这样自由。
难道你不自由么?她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是啊!我自由么?这个问题我该怎样回答啊?一路走来,我经历了几乎苍白的青春年华,我扪心自问,还有什么是我值得记忆和缅怀的?
没有。
没有一样可以让我青春无悔。
没有一样可以让我热血奔流。
没有一样可以让我抛诸一切。
这么多的没有都指向了如今的我,一度我觉得我活着还不如死去,这样疲惫地活着竟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也许活着只是面对每天无尽的重复。
想想这几年自从学校出来,每一天好像只是为了更快地成长,而对于成长后自己的生命会走向哪里一点思考都没有。一直到如今,面对这样的旅途,这样的风景,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人,我的心不知为何,似乎瞬间被挖空,连骨骼都倍感空虚,任南来北往的风吹进骨缝,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
看着姑娘透明的双眸,她那样青春,周身散发着一种我这个年纪已不懂的气息,其实我们的年龄相差不了几岁。可我已经失去了那种原生态的青春了。
自由这两个字我不知道怎样去解释啊。我说,你是怎样理解这样两个字的?
自由就是想去哪就去哪啊,我就这样认为的,凡事还是想简单点,别用哲学那一套抓耳挠腮的,多没劲儿。她说。
也许我们之间确实有很多东西是不一样的。我说。
火车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一直是黑夜,只有在报站时才能隐隐听到地名,但那时我们的思想被睡意侵袭也已开始恍惚,朦朦胧胧的。
我们都困了,所有的旅客都困了,孩子也不闹了,只有列车员不时地走来走去,提醒着大家都看好自己的行李。车厢里仅剩下不多的精力比较旺盛的几位旅客们还在唧唧交谈。
这个姑娘我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就算知道了名字又怎样呢。我觉得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交流,告别,是最好的方式吧。人海茫茫,每个人皆擦肩而过,就算有那么一个两个的令人难忘的脸孔,也只是镜花水月。
火车在上海站重新调整路线,这时候火车上已剩寥寥不多的旅客了,我旁边的座为也空荡荡的剩下了我一个人,那个姑娘也在上海站下了车。看来她临时调整了路线,她并没对我说很多的实话。我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比较虚荣,也许她所说的环游世界的梦想也只是她一时对自己美好理想的一种精神装潢。
我怀着淡漠的情绪继续着我的旅途,可悲的是我居然晕车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估计是没吃多少东西,有点低血糖的缘故。目前我已随着火车奔波了将近两千公里路了吧。我觉得见她的热情已没了最初的浓烈。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一种不由我主宰的命运式的际遇了,内心所有美好的幻想也随着旅途的劳累而渐渐冰冷。
看来人往往都会被自己编织的美丽幻想所冲动。而冲动,是最为短暂的感情。
但我并不后悔这次旅途,因为这样的漂泊,终于让我知道,祖国大地的山山水水比我想象中的更辽阔,瑰丽。
火车上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女子,看那模样应该是南方女孩,此刻她们也显得疲惫和慵懒。有时我们的目光会不期而遇,似乎一阵电流穿过我的皮肉。漂亮女孩终究是漂亮女孩啊!我略有感慨。
南方的空气是那样的湿润,姑娘是那样美丽和时髦。我都不忍心看自己的装束了。来时北方已经渐寒,而南方热气弥漫,这让穿着棉衣的我多少有些尴尬。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那些异样的眼神。不用猜就知道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