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空府,霜雅阁内,云香鬓影云集。
因为纳安青竹,徐陈幻一夕间成为了永京城中的焦点人物。
由丫鬟引入阁中,徐陈幻一时错觉霜雅阁因自己的到来而瞬间沉寂。
原本穿梭于贵女中的石韵而,见了徐陈幻,马上亲热地迎上前。
“妹妹。”
“石小姐,唤小女一声‘徐小娘子’亦可。”
徐陈幻已多次拒绝“妹妹”称谓,无奈石韵而执意,徐陈幻不愿生受,只得一再纠正。
石韵而一如往常地视若未闻,兀自安慰道:“妹妹不必害怕。”
说着,执了徐陈幻的手,往她左右耳垂一看,说:“妹妹没有戴我送给你的耳珰?”
徐陈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道:“小女实在不惯。”
“我听小手说,你嫌金簪重,才特意做了耳珰。上次到绮仙居送予你时,你试戴得不也很好看么?”
继莲瓣金簪后,石韵而又送去了一只花树金簪和一双耳珰,每次皆软硬兼施地,使徐陈幻不得不戴上。
幸而,石韵而几次皆是逗留一个多时辰便离去。人一走,徐陈幻便可摘下。
这次宴会,徐陈幻本没打算来。
只是,她不在的时候,徐小手不明就里地接下了帖子,徐陈幻也不好反口推辞。
当下,徐陈幻只得说道:“石小姐见谅,小女确实不喜。”
“没关系,你能收,我已很高兴。姐姐猜到了你定会素面而来,为你做了一双金钏。”
话说着,身后的冬菁将金钏奉上,石韵而接过后,就要往徐陈幻手上套。
徐陈幻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用劲甩开。
石韵而不设防,金钏“哐当”落地,惹来旁人侧目。
僵持间,一名衣着贵重的中年男子步进,神色纵欲过度般地萎靡,望向身旁贵女的眼神自带桃色。
周遭贵女们不喜,掩面走避。
石韵而瞬间冷颜,对徐陈幻勉强一笑后,快步走向中年男子,眼带责备地剜了男子一眼,中年男子委顿,随之离开。
冬菁捡起地上金钏,快步跟上。
霜雅阁一角,三名贵女目睹此幕,不屑嘲弄。
持玉扇的贵女冷言道:“还没入宫,架子就先摆上了,连对自家父亲都不带好脸色。”
另一名绿衣女子接话:“你刚来永京不知道,石家二老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子,早年间对石韵而母女根本不屑一顾。现在好了,石韵而内定为妃,自然不得不看女儿的脸色。真正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况且,还远没有三十年呢。”
还有一名头戴金凤钗的女子道:“你别说,听说在陛下登基前,石韵而就在大司空府大闹过一段。只是,家训摆在那儿,硬生生地被大司空压了下去。没想到,石韵而人精,竟在围猎场上,找到了上位的时机。”
玉扇贵女嗤笑:“她眼光竟这样好,那时就看准了陛下嫡子,必登龙位?”
绿衣女子冷哼不屑:“我看不然。要是眼光真好,怎么会跟徐陈幻那种人扎堆。现在永京城中谁人不知道,徐陈幻一旦去南岐,命不久矣。”
头戴金凤钗的女子表示不服:“这你就不懂了,除了徐小娘子,人家还请了使臣夫人。现在整个永京城,谁还有这个能耐,同时请来这两尊大佛?”
话音刚落,石韵而折返,与之一同而入的,正是南岐使臣夫人洛定瑶。
人齐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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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美味,甜果取巧,看得出来,石韵而此次对宴席布置得极用心。
最后一道甜汤上来,石韵而细心为徐陈幻布菜:“我看妹妹方才对甜果下箸不多,可是不喜甜?这碗甜汤甜而不腻,妹妹可以多尝尝。”
洛定瑶听了,笑道:“我南岐偏甜,徐小娘子不喜甜食,可怎么好?”
徐陈幻唇角微弯,回道:“一切皆未定局,使臣夫人勿要担忧太过。”
二人唇枪舌战,众人不由得将焦点聚集于此。忽然,座首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冬菁惊呼:“小姐!”
众人扭头,只见石韵而口吐鲜血,以手肘撑于银杏木地板之上。方才声响,正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众人还没回味过来,石韵而又吐一口血,继而,软绵无力地倒在了木地板之上。
席间都是养尊处优的女子,何曾见过此等场面?
一时间,场面慌乱。
徐陈幻无意识地向洛定瑶望去。
只见洛定瑶也是一脸惊疑。
感受到徐陈幻的视线后,洛定瑶回视之,眉头深锁间,竟下意识地对徐陈幻摇了摇头。
到底是客人身份,徐陈幻不便插手。幸而冬菁反应过来,迅速派人通报家主。
因是女子私宴,大司空石为言并未出现,本来也不打算出现。
无奈宴席生变,石为言只得闻信而来。
来者皆是贵客,石为言到来后,未看石韵而一眼,打算速战速决,将贵客先行送走。
徐陈幻看出了石为言的意图,开口道:“石小姐吐血偏黑,恐中毒物。”
此言一出,一石惊起千层浪。
石韵而在宴席中毒,难保不是因为席中食物,贵女们闻言,纷纷自危。
石为言这才想起去查看石韵而,念及宾客身份,吩咐封府传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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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空府高门大户,驻府医师很快前来,给石韵而把了脉,以银针探测食案上剩下的食物。
银针在只剩小半碗的甜汤中一落一起,骤然变黑。
一旁的冬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可思议地望向徐陈幻。
石为言惊疑,怒喝:“成何体统!”
冬菁哆嗦着,呢喃道:“那甜汤......那甜汤本该是徐小娘子喝的。”
在官场浸淫多年,石为言听后,已察觉事情不简单,脸色微变,命令道:“细细说来。”
“小姐和徐小娘子投契,方才席间传菜,无不是首传小姐,次传徐小娘子。上甜汤的时候,为首的传菜侍女却因故撒了第一碗汤,于是......于是本该传给徐小娘子的甜汤,传到了小姐的食案之上。”
冬菁的话可大可小,石为言眯眼,厉声道:“冬菁,你说的话若有半句虚言,可知后果?”
冬菁吓得磕头:“冬菁不敢胡言!”
“传菜侍女为何撒了第一碗甜汤?”徐陈幻忽然问道。
“还不从实道来!”石为言怒喝。
“使臣夫人......”冬菁身子吓得摇晃,似在挣扎,最终闭了眼,一鼓作气道,“使臣夫人着急如厕,撞到传菜侍女,是以撒了第一碗甜汤!”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洛定瑶不知是羞还是着急,满脸通红。
洛定瑶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瞳孔一震,望向昏迷中被平放于席首的石韵而。
事情急转直下,早已不是石为言兜得住,只得安抚了众人,命人去请朱寂弘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