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禄针锋相对:“抱歉。徐监军行的是监军之责,并非领军之责。宋某没有必要听从。”
徐陈幻的语气蓦然回归沉静:“你没有质疑我的话。你对我的命令只有反对,没有疑问。”
宋元禄心下一惊,他早知徐陈幻为人敏锐,却不知在心情愤懑之下,仍然保持着敏锐的本质,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所以,你已经知道百里将军和卫将军的现状了。”徐陈幻心下笃定,望向被宋元禄压下的“家书”,问:“你在看什么......你从什么时候起,接到了什么命令?”
宋元禄心虚,强行解释道:“徐监军多虑了。如果徐监军指的是雪狼一事,宋某也只是方才得知。至于宋某的家书,我没有必要向徐监军解释。”
宋元禄继续嘲笑道:“大局为重。为求战果、为保大局,无人不可牺牲。士兵可以死,祈王也可以牺牲。生之无常,徐监军在大司空府家孙小姐无辜‘暴毙’之时,就应该已经体会道了。”
徐小手气炸:“没有人和你谈大司空府的孙小姐!”
更何况,石韵而要是无辜的话,天底下大概就没有不无辜之人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陈幻道:“枉死?送少将军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二位将军和两万士兵枉送性命?”
“宋某绝非此意。”
“既然如此,我请宋少将军支援的是卫将军。宋少将军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宋元禄沉默。
“你立定心思?”
“正是。”
“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地,徐陈幻并未纠缠,迅速离开。
徐小手气愤,望向宋元禄的眼神难以理解而不可思议。但徐小手一向听从徐陈幻,见徐陈幻离开,什么也没说地跟了出去。
帐内,宋元禄早已做好和徐陈幻舌战一番的准备,谁知,徐陈幻简简单单一句“我知道了”,然而,绝尘而去,宋元禄始料未及。
他原本以为,徐陈幻会跟他扯军国大义、袍泽之情,他以为徐小手会责他、骂他。那么,至少,他可以反驳一二,可以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或许,在辩解的过程中,也就说服了自己。
但她一句话都没有。
这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徐陈幻,你够狠。
宋元禄猛然地将军报退散落地,把信捏在掌中,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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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办?”
二人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徐小手急道。
徐陈幻思索,眼下能用之人,只有左卫了。
于是,徐陈幻命令道:“左卫随我出征援助卫将军。”
左卫无人应和。
徐陈幻提高了声量,向队长左一望去。“左一?”
左一手持佩剑上前,回道:“左卫恕难从命。”
“你说什么?”
徐陈幻难以置信。
先是萧奇锐、宋元禄巧言令色,现在,连最有把握的左卫都拒绝她的命令。难道她是要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屡遭拒绝?
援助卫争鸣、领命出征的两万精兵,守住好不容易夺回的新荆和寿和,难道是什么伤天害理、不可理喻之事吗?
为何身边之人,无人肯借出一力?
左一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左卫只遵皇命。左卫接到的皇命是护徐监军周全。”
“护我......护我周全?”
徐陈幻在原地转了一圈,努力控制即将炸裂的情绪,被气得结巴。
宋元禄立定了心思,她无法强求。如今,她唯一有可能驱使的,只有左卫了。
片刻过后,徐陈幻压低了声音,对左一道:“左卫是要逼迫我亮出御赐金牌?你们想清楚了,陛下的命令是要左卫保护我,还是要保护我在必要时顺利接管军队?御赐金牌若是在此时暴露,对接管军队是好,还是不好?”
“徐监军可以跟萧将军、宋少将军一样,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徐陈幻眯起了眼睛。
左一心中一惊。陛下下令之时已特意嘱咐,徐监军心思敏锐,千万马虎不得。刚才在送少将军的营帐之中,左一就已经领教过一番。
刚才,宋元禄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此时,左一也只得松了口风,说:“徐监军没有制止疯马的方法,去援助是送死,左卫绝不可答应。”
徐陈幻压低了声音说的话,徐小手没有听到,见左一开始动摇,灵机一动,说:“我可以制作蒙汗药,让发疯的马匹晕倒!”
徐陈幻望向左一:“就这么办。”
徐小手立马去翻带来的大药箱。
徐陈幻走出了营帐。
“左一,派二人守营!”
帐内的徐小手不明所以,就要冲出营帐,被领命的左卫拦住,只得隔空喊话:“徐陈幻,你什么意思?”
徐陈幻在账外回道:“小手,北东陵一带已被雪狼占据,卫将军不会从北东陵回程,只会取道东南菱。东南陵沿途道阻且长,沿路宽窄不不一,最窄的一段路仅容一马通行。山道的另一侧就是悬崖,毫无遮拦。若是在这段道路里,控制疯马的哨声响起,疯马乱窜,必定死伤无数。更不要说,东南陵还有一段索桥。”
“所以我说了,我可以制作让疯马晕倒的蒙汗药!”
“你先听我说完。以虎子吹哨的情况看来,有问题的战马百之五六,大概一百匹战马中,有五六只是有问题的。蒙汗药一出,晕倒的却不会只让疯马晕倒。”
是啊,蒙汗药又没有脚,会主动走去疯马面前让疯马倒下。蒙汗药一出,马被迷倒了,人就不会被迷倒了吗?
“我......我可以研制!”
“其实,发疯的马匹我们可以杀掉,或推落悬崖。但是,马匹只是其一,还有雪狼和座山雕。你且在营中安心研制,研制出来的蒙汗药务必只能毒马、毒雪狼、毒座山雕,绝不可毒人。”
徐小手急了,声音里已带哭腔:“徐陈幻,宋元禄和萧奇锐都不出兵,你没有将军手令,没有士兵敢跟你去援救,你独自前去,就是送死!我不允许,我不准你去,你听到没有!”
徐陈幻自嘲一笑。
其实,御赐金牌比将军手令,甚至比祁王虎符好用多了。
但是,她不能用。
见帐外没有回答,徐小手提高了声音,喊道:“你要独自去战场?”
“我有左卫。我们不去战场。我们只在东南陵的索桥等着。等来了友军,就把索桥守住;等到了敌人,就把索桥砍断。”
“徐陈幻,就算你等到了卫将军,百里将军呢?百里将军,你又能怎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