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脚步踉跄地逃出餐厅之后,迅速来到停车场,“嘭”地一声关紧车门,将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良久,他伸出右手,缓缓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已经被他捏的变形的小礼盒。这是他这几天逛了P城大大小小好几家出名珠宝店,好不容易才找到手艺最好的店专门订做的。里面是一条项链,银白的链子闪耀着冷冷的光泽,上面的图案是一个复杂的方程式,那是他们第一次实验成功的反应式。
林致远自嘲道,“看吧,都没机会拿出你送给她。好不容易等到做好,结果人家收到比这个珍贵的多的求婚戒指。”
“我一直在等,等她大学毕业,等到她保研,等到她来老师门下,等到她进入研究所。我以为我就要等到了,结果却等来她早就已经谈恋爱,马上要结婚的消息。而在她心里,我只是个哥哥,我真没用,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如果我早点告诉她,是不是现在站在她旁边的就是我了?”林致远痛苦的闭上眼,喃喃道。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却不曾想,时间永远不够而自己竟从未主动争取过,就连开口说喜欢也不曾有过。
此时的他心中一片迷惘,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力,迷失了方向,丧失了目标。
浑浑噩噩地来到一家酒吧,林致远没看名字。他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基本上,他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实验室。
他也不在乎,只想找个地方买醉,希望醒来之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就算不是,也只想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哪怕只是暂时。
酒吧规模不大,到处是衣着暴露的男女,互相贴着身体在音乐的带动下,纵情狂欢。周围烟雾缭绕,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入胸腔,让林致远不由得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当场呕出来。
林致远连忙跑出酒吧蹲在路边不停干呕,等到恶心感稍稍平复之后,又抬脚向里走去。虽然受不了里面的味道,但是相比只要一到外面脑中就不断涌现的今天下午的画面,林致远宁愿吐死在里头。
林致远一次次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总觉得没有效果,不停的让酒保继续倒满。酒保见惯了这种借酒消愁的人,不以为意。他才舍不得放走这种肥羊,喝的越多越好。
林致远一杯杯酒下肚,等着后劲缓上来的时候,才知道这酒的厉害。下午东西都没吃一口,现在又喝了这么多酒,胃里烧的难受。终于忍受不住,向后倒了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钟了。
林致远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酒店,至于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下意识向裤兜摸去,拿出手机一看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而屏幕上显示着十几通未接来电,有陆冉的,还有一些其他同事的,最重要的是,还有他的老师。
林致远一个激灵,赶紧从床上坐起来,马上拨回去,心中忐忑不已。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后,对面的老人就一顿劈头盖脸地痛骂,林致远只得连连道歉。
“你是不是不想在所里呆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我电话,你自己看看我什么时候打给你的。”
“你个混小子,居然还不接电话,电话响你没听到吗,还是那些电话还不够多,没把你耳朵震聋啊?”
“昨天下午就没个人影,好小子,结果今天一天都不来了,你是不是翅膀长硬了,不用我带了,还是自己已经找好下家了,忙着跳槽啊?!”老教授一直找不到他人,现在憋着的火终于发泄,一时也不会停止。
林致远闷闷地不说话,一直听着老师的训责,良久,终于疲惫的开口,“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老教授听他语气不对,顿时气消了大半,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忙问,“致远,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老师说说,为什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林致远自从跟着他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也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研究也认真,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再加上天赋不错,老教授也有意让他接班,不然也就不会对他过于苛责。现在听他语气,也好像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由担忧起来。
“没事,谢谢老师关心。今天是我不对,因为自己的私事,害得您担心。您放心,以后不会了。”林致远郑重承诺道。
见他不愿说,老教授也没逼他,只道,“致远,你要知道,人活着总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既然你无力改变,倒不如退而求其次,顺其自然,再不济就躲得远远的。你越是在意,越要远离。离得近了,只会自讨苦吃。我话就说在这了,剩下的,你自己想想吧,等你想明白了,再回来。”
“谢谢老师,我记住了。”林致远无力地垂下手,说得容易做得难,他真的没有勇气离开啊。以前单是看着她,就心里一阵高兴,现在要他离开,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林致远看着未接来电上显示的陆冉的名字,不敢拨打过去。他高兴,陆冉给他打电话,却也难过那只是一个同事的关心和妹妹的关切,更害怕打过去之后,听到顾昱铭的声音,那个她将要共度余生的男人。
也许时间能够冲淡所有的悲伤,可在此之前无可避免。
林致远最终放下手机,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漫无目的的换台。他也不知道想干什么,该干什么,只想找点事,打发时间,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机械地按着按钮,各种频道在他眼前飞快出现又转瞬即逝,突然,一副熟悉的画面越过眼前,他鬼使神差地调了回去。
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放映着昨天顾昱铭求婚的一幕看来是现场观众录制上传的。
屏幕上,陆冉大概是被惊到了,半天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红的不像样子。也是,连他都被惊到了,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喜欢的人向自己求婚,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最动听的情话,大概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吧。林致远这样想到。
呆呆地望着屏幕上的画面,昨日的感觉再次涌现,林致远胃里一阵翻腾,接着便是一阵干呕。昨天能吐的都吐了个干净,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而且那恶心感一直萦绕在胸腔,实在是难受的紧。
好半晌,林致远才恢复过来。下床汲着拖鞋,走到镜子前穿戴整齐便出了门,朝昨天记忆中的酒吧走去。
林致远坐在吧台,点了一种更烈的酒。昨天那种虽然后劲烈,可是前期实在是没什么感觉,今天他要醉个彻底,从前到后。
就在他喝的天昏地暗是时候,一位身穿西装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手里端了杯酒,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想要邀请他一同品尝。
林致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更不担心是否是有人想要坑害他。反正他一无所有,倒不如一醉方休。
入口是一种丝滑的触感,与普通的酒有些许不同,甜甜的,绵绵的,让人想要沉浸其中。再喝第二口的时候,又有些许辛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烧口腔,等到那股灼痛感消散之后,又有一丝凉意涌上。等到林致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便立刻不省人事。
酒保见状不以为意。这个人之前就喝了不少酒,这杯下肚,倒了也很正常,倒是旁边递酒的男人有点奇怪。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眉眼含笑,任人看了都会好感倍增。
酒保记得他,他就是昨天林致远醉倒后送他回去的那个人,可是今天看来,他们两个好像并不认识啊。
林致远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那次求婚现场。只不过这次是他在向陆冉求婚,而陆冉甜甜地笑着叫他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