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树洞之内,襕衫书生双手叉于胸前,单膝朝着树妖一跪。
“小人夏天傲,拜见山主大人!”
语气狂热,震耳发聩!
竟是叫人不由得升起了些许心潮澎湃之意!
但狐裘树妖眉心之中却是流露出一抹倦意,意兴阑珊地看着身前这个瘦弱单薄的身影。
他轻轻出声。
“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山主大人,我叫西江月,只是一只小小树妖罢了。”
“西江月……”
襕衫书生口中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叉手于胸前往前再拜!
这一次的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就这般保持着自己叉手的姿势。
树妖西江月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书生,眼中罕见地露出复杂之色。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之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绿色光罩,随之大袖一挥。
在他的挥袖之下绿幽幽的光罩应声碎裂,露出其中不知何时已然昏迷过去的狐裘女妖。
一道生气盎然的绿意从他口中缓缓飘出,然后柔和地顺着女妖的鼻孔缓缓进入她的身体。
在绿意进入女妖鼻孔的一瞬间,她的浑身就亮起了朦朦胧胧的生机之意,从每一个伤口之间迸发出来,不停地修复着她受伤的身躯。
竟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女妖无比严重的伤势给修复得七七八八。
随着狐裘女妖伤势的好转,那点点的绿意开始一滴滴地汇拢向其额头处,直至最后叮地一声消散在眉心之间。
俄顷,女妖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四周的环境。
在看向身前不远处安然无恙的西江月的时候,她眼中露出一抹惊喜,连自己伤势好转的情况都没来得及查看,一个起身就要准备冲上去抱住西江月。
但是站起身快速跑向西江月的她看着其一脸平静的表情,速度却是一步步慢了下来,从跑变走,直至最后直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眼中的惊喜之芒也开始渐渐消失,如寒冬之中勉力燃烧后缓缓熄灭的火焰。
她双肩缓缓耷拉了下来,满头的秀发随着头颅慢慢低了下去。
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得见她停滞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衣裙,微微地往前施了一个万福。
珠圆玉润的声音从她口中缓缓传出。
“贱妾秋水,拜见山主!”
高高在上的西江月撇嘴一笑,邪魅地看向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女妖秋水。
“秋水?不是海棠吗?”
秋水躬着身子正在施着万福的身子微微一震,却是不敢抬头看身前邪魅出声的男子。
“江月对海棠的海棠!”
颤抖着身子的她身子立刻往地上一跪而下,声泪俱下。
“奴婢知错!还望山主责罚!”
眼见这一幕的西江月眼神玩味。
“知错?那你说说看,你何错之有?”
颤抖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的秋水哽咽着声音开口。
“奴婢有错,错在尊卑不分,错在趁人之危,错在痴心妄想!”
身前本来高高在上的西江月却是蹲下了身子,眼神复杂地看向身前匍匐在地上的秋水,仿佛喃喃自语。
“错在为我挡刀,错在帮我度过了一段静好的岁月吗?”
闻言,匍匐在地上的秋水猛然抬起了自己朦胧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这个棱角分明的男子。
不远处,书生夏天傲眼中露出一抹心如死灰。
“你不是山主……”
一袭狐裘大衣的西江月轻轻地将身前的秋水缓缓扶起,转身看向夏天傲。
“我说了,我是西江月。”
说到这里的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
“说到这里,封岳两州龙脉的龙气,是你出手使的小手段吧。”
“也只有你,能以如此低微的境界进入龙脉而不被我发现,随后再于流淌不息的龙气之中悄悄地留下一些专属于你们这些旧臣的气息,让沉睡守护龙脉的我有那么一丝苏醒的契机。”
“随后你再假意配合灵玉宗,悄悄混入道人段慈的队伍,再趁海棠重伤之际,借机对魅儿动手,逼我树心不得不提前唤醒本体。”
“是吧?”
听着身前西江月一句句地将自己的老底揭出,夏天傲眼中却是渐渐露出了希翼的光芒。
“你是山主!”
西江月却没管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只是再次重复了一句自己的疑问。
“是吧?”
虽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夏天傲重重点头。
“是!”
西江月轻轻点头。
“这个‘是’你说得很有气势,那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夏天傲沉重出声。
“当年我们大石山一脉自从您走了之后,各妖心中惶恐惧无靠山,再加上内部几位有话语权的妖怪纷纷出走,整个支脉俱是分崩离析,纷纷走的走,逃的逃,能留下的除了一些坚信你还会再回来的忠仆之外,便只剩下了老弱病残。”
说到这里的他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们大石山一脉当初在您的带领之下,可算是挑衅遍了附近所有州城的人族修士,在您离开之后,随时会面临灭顶之灾。”
“虽说这些年来或许是人族顾忌到您不知生死怕您会再卷土重来,所以一直倒也相安无事,但是这些事情终究像是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谁也不知道它下一刻会不会掉下来。”
“所以我要将您找回来,将那个叱咤风云,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的山主找回来!”
“甚至为此不惜得罪我,冒着被我一杖击毙的生死危险?”
“不惜生死!”
夏天傲语气狂热,眼中火热!
西江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放开身旁秋水不舍的手。
“你知道吗?若是换做以前的我,纵使秋水她不是海棠,光凭你们同门相戈,你此刻可能已经死上千百次了。”
闻言,夏天傲怒气出声。
“秋水她身为大石山一脉,明明自身有无数次唤醒你的机会,却因贪念于片刻的欢愉迟迟不肯动手,甚至还多次阻拦我们,于情于理,她都不该作如此行径!该打!”
西江月却是轻轻地回了一声。
“你错了,于理,她无地自容,但于情,她问心无愧!”
“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