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礼物的回忆。
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
陶兮在家待了几天，就又到乡下爷爷那儿玩。爷爷安土重迁不愿随他们到城里居住。虽已年近古稀，身体却硬朗得很。自己种粮食，蔬菜，和种类多样的水果。
爷爷就父亲和二伯两个孩子，父亲和二伯轮流回乡下看望爷爷。陶兮放长假必回爷爷那里。爷爷很疼爱她，小时候，给她吃糖又怕她吃多了长蛀牙。于是每次给她糖之前，就骗她说，“小兮，在外面等着呃。爷爷去看老鼠今天有没有送糖来。”
爷爷骗她说，糖是老鼠送来的，她不能看，不然会把老鼠吓跑，以后就不来送糖了。于是她就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着，问着爷爷，“爷爷，老鼠今天送糖来了吗？”
后来长大了，爷爷就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她听。她听完，咯咯咯地笑，觉得自己是个小笨蛋，又挽着爷爷的手臂，让他讲以前的老故事。她没见过奶奶，妈妈说她也没见过，就连爸爸也记不清楚奶奶的模样。她从大人们那儿听说，奶奶去世的很早，那时爸爸才五岁，二伯才三岁，爷爷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没有再娶。
后来，她问爷爷，“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呢？”
“你奶奶可是当年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可惜跟了我，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唉！小兮的眼睛最像奶奶了。”爷爷叹了叹气，又笑着说道。
“爷爷一定很爱奶奶。”陶兮挽着爷爷的胳膊撒娇道。
“傻丫头，你又知道什么是爱啦？呵呵”爷爷慈祥地笑着说道。
“就像爷爷对奶奶那样啊！不管时间怎么流逝，世事怎么变化，爷爷的心里永远有奶奶啊。”
“哈哈，小兮长大了，能看懂人心咯！”爷爷哈哈笑道。
“爷爷，我早就成年了。”
她时常瞧见爷爷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玉手镯，轻轻地抚着，慢慢入神。她猜想，那个手镯应该是奶奶的，爷爷看到它，就像看见奶奶一样。奶奶是幸福的，毕竟有一个人永远想着她，念着她。无论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爷爷，我妈刚才打电话说，今年大家都回老家过年，热热闹闹的。”
“你二伯他们一家也回来吗？”
“嗯，也回来，您开不开心呀？”
“开心，爷爷能看见你们就开心。”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我也开心，我要一直陪着爷爷。”陶兮趴在爷爷肩膀上说道。
爷爷用手轻轻拍了拍她，脸上的笑更灿烂了，皱纹的沟壑也更深了。
冬天，夜来得很早。乡下没有娱乐活动，陶兮趴在床上，和宿舍的人组队玩游戏。
“陶兮，你右边有人，快打呀！”卓小佑急道。
“我在打啊，啊！！！林雨快来救我。”陶兮是个游戏菜鸟。
“依依帮我看着点，我去救陶兮。她又被打趴下了。”林雨很无语。
“小兮呀，你好弱啊！”罗依依嘲笑道。
“哼！我也只是游戏里弱。”陶兮反驳道。
“陶兮，你在老家怎么样？好玩吗？”卓小佑问道。
“好玩呀，比城里好多了。这里没有汽鸣声，没有雾霾，空气清新。我爷爷种了好些菜呢，田里有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冬瓜……”陶兮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好了，打住，说得我都饿了，我要去楼下吃个烧烤。”林雨说道。
“我也饿了，叫个外卖吧。”罗依依也接道。
“哎呀，你们怎么这样啊！”陶兮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那就散了吧，我要去敷面膜。”卓小佑说道。
“拜拜！”各自退出游戏。
爷爷睡得早，起得也早，老人家都这样。
陶兮可睡不着，典型的夜猫子，不玩到十二点或凌晨，就好像对不起生命一样。她把手机丢到一旁，把玩着一块狼形玉石，“这到底是谁给我的呢？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呢。”想着想着，她慢慢睡着，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上面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她独自一人在水边捡着石头；忽然她又身在热闹的集市，这些人都身着古装，如蒲松龄的山市所描述一样，集市上有很多她没吃过甚至没见过的美食，于是她要了好大一堆吃的，正要咬下去的时候。”
“汪汪汪…”急促的狗叫声传进来。
“叫什么叫，真的是，我还没吃呢，我的美食啊！”陶兮气急败坏地向窗外叫道。又蒙住被子，想继续把梦做下去，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冬天，赖床也是幸福的。
屋外传来嘈杂的谈话声，狗还时不时叫两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谁呀？”陶兮不难烦地问，肯定不是爷爷，他从不打搅自己睡懒觉。
“小兮，是我，陶奕”
陶奕是陶兮二伯的孩子，是她的堂哥，比她年长两岁，已经工作两年。
“奕哥，你等等啊，我还没起床，马上。”陶兮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奕哥，…你……回…？”陶兮边刷牙边问着，泡沫飞溅。
“什么？刷完牙再说。”陶奕一脸黑线。
陶兮漱了漱口，说道，“我说，你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把今年的年假划到了春节一起。”
“那可以啊，陶宇没和你一起回来？”
陶宇是陶奕的弟弟，和陶兮年纪一般大，在外地读大学。
“他也是今天回来，不过是从学校走，会晚些到。”
“他放假这么晚么？还在学校？”
“谁知道他呀，准是和同学在学校整天玩游戏呢，回家怕被老妈骂。”陶奕说道他这弟弟甚是无奈，整一个混世小魔王。
二人虽为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淡雅如风，一个热情似火。小时候，陶宇带着陶兮翻墙，爬树黏知了，抓蜻蜓，抓竹笋虫，而陶奕永远是大哥哥的角色，该出手时才出手，帮他们背了不少锅，也藏了不少事儿。
“哈哈，也就二婶治得了他。”陶兮笑着说道。
“小兮，小奕下来吃面咯！”爷爷在楼下喊道。
“来了”
“嗯！真好吃。”虽然只是一碗普通的家常面，陶兮仍吃得津津有味。
“爷爷，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陶奕说道。
“哈哈，喜欢吃就好。”爷爷慈祥地看着俩人。
每人的碗里还卧着一个荷包蛋，是爷爷自己养的母鸡下的，菜也是早上去田里摘的。
吃完早饭，陶兮洗了碗。从屋里拖出一把木椅，拿着一本书坐院子里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总是让人倍感温暖。陶奕收拾完房间，搬了张椅子和陶兮并排而坐。
“好久没这么安静舒适的晒太阳了。”陶奕感慨道。
“是啊，还是这里好。”陶兮接过话。这里有山有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空气清新，还有美丽的田园风光。
“对了，奕哥，你早上扰了我的美梦，要怎么补偿我？”陶兮脸上挂着一抹坏笑，想要敲诈一笔。
“可以，想要什么？”陶奕还能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
“奕哥你这么痛快，我都不好意思下狠手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陶兮撇嘴道。
“好”
快到响午的时候，隔壁邻居家的狗又叫起来，这次叫得更大声。这让陶兮想起梦中那未来得及品尝的美食，心中隐隐作痛。刚想起身去训斥那狗，陶宇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哟！我就说这狗子怎么突然狂吠，原来是小霸王回来了啊。”陶兮揶揄道。
他俩见面就喜欢掐，谁也不让着谁，时常让陶奕很为难。陶宇比陶兮小两月，从不叫陶兮一声姐姐，陶兮也不叫他弟弟，俩人以名字相称。
“那是，它可是在恭迎小爷我。你回来时，它最多呜呜两声儿，当个熟识。”陶宇可不会任人调侃。跟他哥打了个招呼，就进屋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哟，小宇回来啦！”爷爷高兴地从厨房迎了出来。
“爷爷，我饿了，我好想念您做的饭。”这个大男孩也只有在爷爷面前还像小孩子一样撒着娇。
“怎么？就只想爷爷做的饭，不想爷爷？”爷爷故意一脸严肃。
“当然不是，我当然是更想爷爷啦。我可是坐早上最早的一班高铁回来的，迫不及待的想见您呢。”
“好啦，爷爷和你开玩笑，快去把包放着吧。饭马上就好，小兮，来帮帮忙。”
“来了！”陶兮应道，跑进屋，对陶宇做了一个鬼脸。
陶宇也回了她一个，陶奕则在外面看着这俩幼稚鬼，笑了笑。
不多时，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上了桌。陶宇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吃起来，被陶兮用筷子打了一下手。
“爷爷还没来呢。”
“嘿嘿，有些饿。”陶宇不好意思道。
“没事儿，饿了先吃着，我马上就来。”爷爷在厨房说道。
“腊排骨汤来咯！”陶奕端着一盆满满的汤走了出来。
“哇，好香！”陶兮陶宇不约而同道。
“爷爷，您这手艺真是……”陶宇一只手往嘴里塞着菜，另一只手对爷爷竖起大拇指。
“陶宇你尝尝番茄炒蛋。”陶兮给陶宇夹了一筷子鸡蛋。
“还行，就是……”陶宇砸吧嘴道。
“就是什么？”陶兮问。
“就是有点咸，这是你炒的吧？”
“哪有？不咸啊，我看是你闲，挑毛病。”陶兮自己尝了块，说道。
“小兮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比起去年的那个麻婆豆腐好多了。是吧？小宇。”陶奕对陶宇挑了挑眉说道。
“奕哥，我谢谢你啊！”陶兮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去年做的那道麻婆豆腐，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酱油放多了，花椒粉也放多了，最后还糊了，当陶兮把那盘所谓的麻婆豆腐端上桌时，陶宇和陶奕面面相觑。
陶宇说，“你这还真是黑暗料理啊，黑的我们都不知道是个啥”。最后陶兮硬是逼着他俩一人偿了口，陶宇用着英勇就义的表情吃下了那一块犹如在墨水中洗过的豆腐。就连一贯沉心静气的陶奕看着那盘豆腐也如临大敌，在陶兮软硬兼施的逼迫下，不得已吃了一口。
陶宇吃完就跑去漱口，大声说道，“我再也不要吃豆腐了，谁的豆腐也不吃了。”
二婶听见从厨房探出头，问道“小宇，你在说什么呢？你吃谁豆腐了？”
“我，呃，不是，我做的豆腐。”陶兮答道。
“小兮，你刚刚做的那个是豆腐？”二婶不可思议地问道，她难以想象刚刚陶兮端出去那盘黑漆漆的东西是豆腐。陶兮听完，心想给我块豆腐让我撞吧。
“嘿！王婶家的狗跑过来了。”陶宇看着门口的狗说道。
“这狗也馋的很，肯定是闻见骨头的香味儿了。”陶兮顺手将桌上的骨头丢了过去。
那狗叼着骨头就跑掉了。
三人在的这些天，家里气氛格外欢乐，爷爷的笑容也多了。
转眼就到过年，陶兮父母，她二叔二婶都回来了。
家乡的习俗是，大年三十在吃团圆饭前要放鞭炮，声音越响越好。从早上开始，鞭炮声持续不断。菜已上得差不多，二叔把鞭炮拿出来，刚准备点。陶宇和陶兮匆忙跑过来，互相争着要点鞭炮。
陶宇道，“爸，等下，我来。”
“不，二叔，打火机给我，我来。”陶兮说道。
“嘿，我有打火机，我点。”陶宇得意的说，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挑衅的看着陶兮，还试了试火。
“二叔，你看陶宇又抽烟，打火机都随身带着。”陶兮阴笑着。
“没有，我……这不是我的……”陶宇结巴道，心想，失策失策。
最终陶兮获得点鞭炮的权利，由于是过年，陶宇的小问题也被放过。鞭炮引线很短，点了就要赶快跑开，可陶兮就喜欢这种刺激，捂着耳朵看着满院子的烟，到处乱蹦的鞭炮残渣，开心得很。
“小兮，进来吃饭了。”妈妈在屋里喊道。
“来了”
满满一桌子的菜，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成为了盘中餐。其中，有陶兮最爱的红烧鱼，是二婶做的。论厨艺，二婶可是全家人中的佼佼者。陶兮的筷子直奔那条鱼而去，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
“怎么没以前好吃了呢？”陶兮微微皱了皱眉，想着。虽说只是一霎那的反应，却没逃过陶奕的眼睛。
“怎么？这鱼今天不对胃口，以前你可是一个人解决一条的。”陶奕边说边偿了一口。
“没有，还是好吃的呀！”陶兮回答道，她自己也说不清味道那里不对，好像是吃过比这更好吃的，可是她一直觉得二婶做的就是最好吃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没变啊，还是老味道。”陶奕偿过后说道。
“哎呀！陶兮就是挑，我觉得都挺好吃的。”陶宇说道，他要反击。
要不是陶奕在中间斡旋，两个人就要在饭桌上掐起来。大人们也懒得管，他们已经看了二十几年的戏，这姐弟俩，天生相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