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尘是看着金光瑶被封的。
他看着魏无羡和蓝忘机，一副正义之相，又看着聂怀桑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痴癫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
只是笑了一会，他反倒是咳嗽了起来。
正义？
哪来的什么正义？
不过是站在主角的对立面，天下人的对立面罢了！
凭什么。
凭什么啊？！
枕尘不甘，就像是很久以前活着的那些年里，她都是不甘的。
他也不甘，甚至是有些恨的。
说什么一辈子，说什么白首此生，到最后，还不是他一个人？
枕尘知道自己是有些魔怔了，那些年的往事，从来都是他永不忘记的心魔。
从来都是。
江澄知道他对金光瑶有好感，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帮助他了。只是此番情景，他们却什么也做不到了。也什么都不能做。不然，他们就是下一个金光瑶了。
枕尘咳了很久，脸色都染上不正常的红晕，神色间满是倦意。于是江澄便扶住他和他一道回去。
魏无羡和蓝忘机也转身回姑苏了。
沈梦看到枕尘，微微一怔，那双干净的仿若含着烟水的眸子浮现出一丝忧虑，像从天而降的雨在池水留下几波涟漪荡漾，颦眉不语。她放下书卷，从亭里徐徐而来，盈盈碧色好似天边一抹亮灯，温柔似水，道：“他怎么了？”
她说话也轻声细语，让人不敢大声，将闺阁中的女子演的唯妙唯俏，却多了几分独特。
江澄不敢让她知道，摇头道：“无事。”
沈梦看了枕尘一眼，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多问，侧身让他们过去，自己也不疾不徐地跟在了后面。
江澄觉得她就像江南女子，温温柔柔，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只是这样看着，就能抚平内心的波澜，徒留岁月静好在其中。
枕尘也一样，明明缺点随便想想就能道出，可偏偏想起他的时候，印象里他就是邻家哥哥，温和稳重，也很宠人。
也不愧是师姐弟了，毕竟从三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结缘。
江澄胡思乱想了一会，回过神，人已经为他关上房门，无奈地笑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到了晚间枕尘也没出来，江澄叹气着不说话，沈梦也坐在湖水旁不语，金凌道：“大舅舅呢？”
沈梦道：“里面。”
美人说话自有一番风情，有风吹过她的发缕，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着叹息的意思。
金凌不解，道：“大舅舅怎么了？”
沈梦忽然间就无话可说了。
她恹下眉眼，没有理会，江澄替她答道：“别问了。你阿娘呢？她怎么没来？”
金凌道：“阿娘在家呢。”
江澄也无话可说了。
这让他怎么说呢？毕竟从某种意味上来说，兰陵也确实是她的家啊！可怎么就不回云梦了呢？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心事，也许金凌不懂，但在长大的道路上，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于是三个人寂静了很久，沈梦道：“我回房了，你们随意。”
江澄点头，和金凌一起目送着她离开。
沈梦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经过枕尘的院子时，几不可查的顿了顿步子，双眸淡淡地斜视了一眼，又平视前方走开。
最后还是江澄一个人待到晚上，那时的天空满天星辰熠熠生辉，可惜此番美景也只有他一个人才欣赏的到了。
江澄等了很久，最后也走了。
等到枕尘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几个人什么都没有说，言笑晏晏，沈梦更是目送着他们离开。
云梦双杰的名声本来就被打响，他们再一出去，就更加广为人知了。
嬉笑怒骂，春秋更迭，转瞬间就到了江澄退位的时候了，枕尘却不曾改变。
他看着江澄退位，两人到一处乡间隐居，粗茶淡饭，除了沈梦时不时过来一趟，也无波澜。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一天，江澄昏睡间梦到两人白发此生，却在最后被枕尘的一番话惊得醒来，出门就看到枕尘在树下向他招手，他走过去，枕尘笑着看着他，启唇间似要说些什么，江澄做出聆听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枕尘轻轻一推，微微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落地的感觉，后方不知何时变成深渊，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却在深渊中消失不见。
枕尘一直都笑着，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沈梦也在这时出现，道：“回去了？”
“回去了。”
沈梦忽而无声，过了半晌，道：“枕尘，你真狠。”
枕尘笑道：“那是必须的。”
他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走着，再抬头就看到了书房，推门而入，一阵冷风吹过，书案上的书卷被风吹开，露出了里面的一行字——愿风雨过后，我们还在。
这本书是江澄最喜欢的《君枝》，也只有江澄才会在那写字了。
枕尘拿起书卷看了很久，终是一声轻笑，上面的字迹化作点点星芒飘散无迹。
他本人也放下书卷，转身的姿态朗朗，却不曾回头一眼。
或许对于他而言，那句话也许换个人来说，说不准他就高兴了。
而不是此时的复杂，甚至有点讽刺。
……
“阿黛。”
“姐姐。”女孩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道，“没事的，不会再有事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在心里这样的说到。
……
“你说我丧心病狂，妄为人尘，那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枫雅双，你以为自己就没错吗？如今这副模样，又是谁造成的？！！！”
……
“我们会在一起吗？一辈子的那种。”
“当然，一辈子不够，那就两辈子，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
“愿与君识枝缠绕，一生且长终长存。若水三千倾杯覆，折旧纸鹤不复生。”
……
我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才会在此生遇见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