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人影的双眸渐渐湿润，苏落染抬了抬头，酸涩地笑了笑。
幸好，你还在。
幸好，我来了。
心容，这辈子，我不喜欢他了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浪迹天涯。
……
看到柳若烟的时候，沈如芸明显怔了怔，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柳若烟惊喜道：“梵知，你怎么在这？早知道你会来这里，我就和景欣去找你了。”
沈如芸望着她那双如玉剔透的黑眸，一时间竟是怯懦地不敢再看，微微低下头，手上翻搅着手绢，勉强地笑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近来，可好？”
柳若烟愣了愣，旋即笑的更加灿烂，道：“当然好啊！”说着，就想去挽她的手，然而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制止住了，继续道，“既然这么巧，那我们一起去吃张家李记的桂花糯吧？”
话语难免有些过于小心。
沈如芸笑不出来，僵了一下神情，稳定心神，应道：“嗯。”
沈如芸一直都记得张家李记的李娘子，那时候她们玩的好的时候，李娘子见到她们一直都会招呼她们进来，后来她流落街头，也是李娘子收留了她。
可也只是看在柳若烟的面子上而救济。
沈如芸知道，李娘子从来都不喜欢她，比起她外来者，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更喜欢从不做作、潇洒不羁的柳若烟，以及看起来单纯可人的苏落染。
苏落染长着一张娃娃脸，面白唇红，有点儿婴儿肥，说话的时候也是软软糯糯的，笑起来的时候自有一番风情。
也许她不是最美的，但那份说不出来的独特却令她在美人榜上稳居第五。
比起苏落染身在大原染上的洒脱，柳若烟才是真正的潇洒。
从不在意，从不随意。
什么话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从来都不会将就，认定了的事情，就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她对待感情是认真的，哪怕面上不显，但沈如芸知道，自己和苏落染在她心里都是特殊的，也只和她们最亲近。
可如果一颗心的感情被耗尽，她们的关系也到达了尽头。
心死，人不复。
来到李记，李娘子忙的空不出时候，里里外外走来走去，但见到她们，还是笑着招呼着她们进来。
柳若烟赶忙进来，对李娘子笑道：“李二娘，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李娘子爽快道：“好得很！”
苏落染便笑道：“二娘的身子骨向来硬朗的很。今天怎么这么忙？”
她转了话题，些许突兀，李娘子一怔，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即笑道：“今儿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苏落染心里有个念头在隐隐作祟，柳若烟好奇，吃着山楂糕，随口道：“特殊的客人？谁呀？”
李娘子道：“关山城凯旋而归的君将军。”
于是在场三人同时怔住。
君将军？
沈如芸倒是想起一些事，道：“君将军最近是在选妻吧，怎么会在这？我们梦城什么姑娘有此荣幸？”
李娘子表示不知道，又说：“好了，不和你们多说了，我先去忙，你们就先坐着吧。”
“好嘞，您先去忙吧，不打扰您了。”
三人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坐下后，沈如芸发呆了起来。
她知道这位君将军，是云轻寒的好友，君庭望。
也知道他未来的妻子，苏君婉。
在沈如芸的记忆里，苏君婉的身体一直都没好过，常年喝药，身上也带着一股子的涩涩的药味，但她为人温婉，灵淑慧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沈如芸对她的印象不错，而君庭望，其实比起其他男人，尤其是云轻寒，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了。
想到那几次劝告，沈如芸笑了笑，叹了口气，柳若烟说：“怎么了？”
沈如芸摇摇头，道：“没什么。”
柳若烟微微抿起嘴，但也没有多问，而是道：“我听说慕小姐也来了。”
话落，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慕无霜啊……
她们当然知道了。
或者说，
梦城里谁会不知道她呢？
……
慕无霜看着君庭望对待苏君婉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间鼻尖就酸了。她吸了吸鼻子，眨着一双泛着泪光的眸子看着他们，然后默默地低下头，转身走了。
对不起。我输了。
十几年里一直缠着他，慕无霜不是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她的。
无非就是骂她不要脸，争不过一个将死之人。
可他们又明白什么呢？
争不过扶玉，她认，但其他人，却没那个资格。
想到后来的那些事，沈如芸叹了口气，苏落染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
柳若烟说：“真羡慕她啊。”
就是身子骨不好。
想着，她又叹了口气。
被拘禁在云书楼的那些年，柳若烟时常看着天空，或是一闪而过的鸟雀，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人缘能好到这种程度。不过也不用明白了，她马上就要死了。
想着，柳若烟轻轻一笑，清瘦的脸颊上再没有当初的红润。
她掩嘴咳嗽了许久，无力的倚在书案边，长袖随着动作微微一动，露出了手腕上锐器的伤痕。
本该覆盖在上面的白绸被人扯下遗弃在了一旁，造成的伤害再好的药也治不好了。
她急促的喘息着，许久未进食的胃火烧火燎，有种被灼伤的痛。难受覆盖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无力再支撑自己，从书案上滑到了木板上。
视线渐渐模糊，她睁不开眼，耷拉着眼皮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耳畔似乎有一个声音响起，柳若烟大概知道是在喊她，可这么多年，身边已经没有人会喊她了。
是快死了吗？
应该是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在喊她呢？都出现幻觉了。
模模糊糊的，她这样想到，于是就笑了一下。
这大概是最后的笑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活着了。
“柳若烟，你给我醒醒！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只要你醒来，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认错人了。柳若烟！柳若烟！……心容！！！”
……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