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急。元休正要赴京,若姚姑娘不弃,可同元休一道。”
“真的吗!太好了!”我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又蹦又跳,看他一脸震惊地模样,忽然想起笨蛇那满布鳞片的嘴脸,它说,人类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我这样会不会吓到他?我立马停下来,尴尬的道谢。我要学会矜持,像师姐那样,不能让他厌我!
“这是……”
我顺着他视线望去,雪球软绵绵的四脚朝天的趴在地上,我这才想起刚才太过激动,没注意它在我怀里,结果把它摔晕了。我拧起它,抱在怀里,心里发虚,我砍了它尾巴,它恨不得饶死我,现在我又把它摔晕了,他肯定会宰了我的!
“雪犬?”
“咦?”我意识到他在叫我怀里的东西后,粲然一笑“嗯!可爱吧。”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雪球,“嗯,据说全身通白的犬有灵性,姑娘是如何得到它的?”
我脱口而出,“捡的。”没想到我谎话可以说得如此自然,哎,看来,我变坏了。
他注视着雪球,问道:“它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咦,它怎么没有尾巴?”
“睡着了,它嗜睡。”我道了声谢,抚着它的毛发,道:“不知道呢,我捡到它时,它就没有尾巴,估计是它脾气坏,尾巴被人砍了。”
元休一愣,满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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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茂林修竹,猿啼鸟鸣,风光旖旎,湖底水草散发出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吹来。我双手紧扣船舷,胃里翻滚,伸长脖子,将早饭全呕出来。
元休轻拍我脊背,帮我顺气,“姑娘好些了吗?”
“没……哇”我吐得头晕眼花,无力的滑坐在甲板。
他帮我擦拭额上的汗珠,倒了杯茶给我漱口,复拿新帕子细心的为我擦嘴角的污物。“姑娘第一次坐船?”
我点点头,胃里紧缩,撑着甲板干呕。
他蹙眉,“附近不便泊船,姑娘再忍一会儿,马上到江陵郡了。”
“雪球……醒了吗?”
“雪犬么?”他温柔地说,“它还在睡。我将它安置妥当,姑娘放心。”
“小心,它会咬人。”它没事吧,为何现在还没醒,摔得严重吗?
“嗯,谢谢姑娘提醒。姑娘,你进去睡一会儿吧。”
我扶着床沿试着站起来,奈何双膝无力,小腿麻得厉害,眼看要摔倒了,好在元休眼明手快。
他揽腰抱起我,“姑娘,在下冒犯了。”
一种异样的感觉塞得我心头满满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环住他颈项,贴着他灼热的肌肤,好像这样我就能拥有体温,而不是和死人一样冰冷。
他身子一震,担忧地说:“姑娘手好冰,下船后定要请大夫诊治。”
我靠着他胸口,倾听他苍劲有力的心跳,鼻下萦绕他的男子气息,乖顺的应着,“好。”
下了船,元休将我安顿在云来客栈,命小二请了大夫为我诊治。大夫道晕眩小疾无碍,开了一副药。倒是体温冰凉查不出病灶。我暗嘲,妖精血如寒冰,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温暖起来。
“姑娘,你稍作休息,在下外出办点事。”我戚戚然地望着他,害怕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梦,一场我盼了千年的美梦。
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温和地对我微笑,“我马上回。”
“我等你。”
我侧身躺着,摸着绣枕旁柔软的小身躯,不安的心渐渐恢复平静。它还闭着眼睛,稀疏的睫毛时而颤动,碎了附着之上的余晖,“雪球,元休很温柔对不对。他将你抱上床的时候可是百般小心呢,你醒后不许发脾气耍性子,不许伤害他。”想起自己在船上狼狈的模样,我怨声载道,“雪球,晕船好难受,早上的馒头白吃了,好在元休买了东西我吃,你没口福……”
我昏昏沉沉地睡得不安神,连续做了几个噩梦,梦里元休被妖精抓走,而我无能为力。最后的梦境又是漫天白雪,白刺刺的,令人无法睁开眼,亦分不清方向,只闻简单凄凉的歌声和拖拉的脚步声不断逼近。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响起了巨大的喧哗声,那是夹杂着不明意义的嘲笑、哀号、叫嚷和涕泣的声音,犹如暴雨突至一样覆盖这片大地,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不知是树枝还是谁的手从地下伸出,拉扯着我的裙摆,令人窒息的恶臭刺激着我的嗅觉。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山脉的脊梁上,身边是被大雪覆盖的尸骨。我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无法动弹。
鹅毛般的雪片仍然在飘。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有多高,也不知道太阳在哪儿,除了远处的樱林,周遭没有一棵树。面对这无边无际的空白,我突然感到了生命的轻微和无常,心里由不住的起了寂寞之意。
这时,一行黑点正朝这面移动,黑点越来越大,足够看清那是一群人,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脸色发灰,表情木然。再近些,我看见他们手臂的肉所剩无几,已经凝固的血块随着他们的动作纷纷落到地上,胸膛仍然留着斧凿后的痕迹!
我心惊胆裂的颔首,却见皑皑白雪上处处是肢体,目光定格在一个小女孩的头颅,无法移开视线,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对我笑,笑容无比狰狞!她说,原来我长大后是这幅模样,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