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结束，外面天色阴沉，灰色的云低低坠在城市上空，不时有阴冷的风卷过街道。
来往行人匆匆。
秦随风正想问纪宛然晚上有什么安排，包里电话响起。
男人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他烦躁地扒了扒一头黄毛，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纪宛然。
“什么事？”语气不耐，敌意明显。
离得有点远，纪宛然听不清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到男人的语气更加恶劣。
“回家？回家干嘛？”秦随风冷笑道，“我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现在说这种话有意思？”
秦随风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哪怕是每年新年，他也是一个人蜷在公寓里叫外卖。
她也有邀请过他一起，但总会被他拒绝。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秘密花园，不容别人踏步。她从来不是对别人私生活追根究底之人，他不去，她也没有勉强。
只不过，最近他家里人的电话好像频繁了起来？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知道了，我看情况吧。”秦随风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挂掉电话。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看他脸色难看，纪宛然道，“我要去趟超市，晚上在家里做饭，要来吗？”
一听说她要下厨，秦随风条件反射咽了下口水，随即遗憾地摇头:“今晚不行，我要回家。”
“哦？”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回家这个词，纪宛然难得惊讶，“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想在她面前多提家事，秦随风道，“回家之前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好。”
“安琪说试镜结果明天会通知我，你觉得李落薇会怎么处理？”
“她当然不会用我。”一阵风过，纪宛然拢紧呢子大衣，“她从来不是大度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秦随风轻笑，“我就怕你承了李易轩的情，一头扎进去。”
“呵呵，所谓的情，也是要放在利益的天平上称一称以后，才能拿出来施舍人的。”纪宛然道，“李易轩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如果用我的代价是得罪整个澄心娱乐，他肯定会妥协。”
“娱乐圈嘛，踩高捧低，利益至上，正常。再说，那个叫冯伊人的新人，演技不差，稍微指导一下，驾驭宋千歌还是可以的。”
商务车停在面前，秦随风先拉开门，等纪宛然上车后，他没有上去。
“嗯？不用送你？”
“不用。”秦随风扯了扯衣领，遮住下半边脸，含糊道，“我打车过去。”
纪宛然没有强求:“有什么麻烦给我电话。”
“我能有什么麻烦？”男人摆摆手，撞上车门。又扒拉着驾驶座的窗户，交代道，“开车小心点，当心狗仔。”
助理点点头:“秦哥，放心，我保证把然姐平安送到家！”
“什么然姐？”秦随风戳了下小助理的脑袋，“宛宛比你还小两岁呢！叫然妹！”
又在调戏小助理，秦随风最近似乎很热衷逗弄新来的这个小助理……纪宛然无奈:“开车。”
等他调戏下去，没完没了了。
……
刚到帝锦别苑，陆怀之电话过来，说晚上要加班，让她不用等他。
纪宛然正在给卤好的鸽子刷蜂蜜，感觉脚边有毛茸茸蹭来蹭去，她低头，布偶叼着她不停震动的手机，示意她接电话。
这猫……陆怀之是怎么训练的？怎么跟狗一样，还会叼手机。
电话是李家那边打过来的，想来是李落薇回家说了什么。纪宛然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座机号码，神色复杂——这么多年了，李家这个家庭电话的号码居然一直没有换过？
长吁短叹两声后，纪宛然直接挂了电话。
“小白，以后这个号码再打电话过来，你不用叼给我。”
作为父亲，李烨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不是提要求就是教训她。
这种电话，有什么好接的？
等雪团子叼着手机回到客厅，纪宛然继续做自己的烤乳鸽。
在卤水里翻滚了近两个小时的鸽子已经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刷上一层调了柠檬水的蜂蜜，用锡纸包住少肉的爪子，纪宛然把整只鸽子放进烤箱。
烤乳鸽，油爆虾，盐水鸡……嗯，再炒一道地三鲜好了。
茄子，豆角，土豆，青椒……哦，好像忘记买豆角了。纪宛然盯着茄子和土豆看了片刻，纠结。
酸辣土豆丝？还是肉末茄子煲？
……
等她收拾好料理台，喂好猫，带着保温盒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冰冷的雪子随风扑在脸上，有点疼。
这种天气，一点也不适合加班，只适合窝在壁炉边，泡一杯奶茶，配上烤好的蛋挞和水果……想想都舒服呀。
纪宛然撇撇嘴，开车出了帝锦别苑。
……
会议室气压很低，陆怀之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听财务总监的汇报，屈指轻轻敲着桌面。
“哒”“哒”“哒”。
每一声响落下，财务总监额头上的冷汗就会多一层。
陆怀之不说话，会议室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低着头，像一只只鹌鹑一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总，我的汇报结束。”好不容易磕磕绊绊说完了准备好的资料，财务总监抖着腿肚子，看向垂眸不语的老总。
“嗯，我听到了。”陆怀之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抬眸。冷然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一如他的声音，“继续。”
继续……下一个部门是……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事业部总监身上，财务总监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妈呀，今天boss心情似乎格外不好，整个办公室里都是冷风嗖嗖，太可怕了！
这种会议多开几次，只怕大家都会英年早逝……被吓死。
新一轮汇报的男人还没开口，陆怀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十几双眼睛齐齐定格在嗡嗡响的手机上。
boss开会有规矩，参会人员手机必须静音，震动也不行。所以每次开会的时候，感觉就像和世界隔离了一般，忽然听到手机振动，他们居然会觉得不习惯。
陆怀之看了眼来电显示，愣了愣。
浸着冰雪般寒意的眸子陡然拂过一阵三月的风，吹化了三尺冰封，余下一汪泛着涟漪的春水。
温暖而柔软。
“宛宛。”陆怀之接起电话，起身出门，“嗯，我在开会……现在还在会议室……”
随着会议室的门关上，里面哄然一声，炸了。
“刚刚boss是接了个女人的电话吗？！”
“我去！第一次见老板开会的时候接电话！我刚刚一定是做梦了！老板这算是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吗？”
“规矩是老板定的，他想改自然就可以改，你们激动什么？又不关我们什么事。”
“不是，重点难道不是boss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是女人？”
“wanwan……哪个男人会娶这种名字？”
“说不定是亲戚……好吧，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自己。”
眼看这些人聊嗨了，北堂瑾重重咳嗽一声，惊得所有人齐齐闭嘴，看着他。
“陆总要处理点私事，我们在会议室稍等片刻。”北堂瑾一本正经地说完，开始整理手上的资料。
特助丝毫没有放松，其他人哪敢继续讨论，全都低头整理资料，只等老板回来继续他们的精神折磨。
一小时后。
“那个，阿瑾，陆总……”陆总是不是把我们忘了？这都九点钟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陆总在处理重要的工作。”北堂瑾一板一眼，“各位稍等片刻，我已经让小韩联系了餐厅，很快会有人送晚餐上来。”
好吧，特助不愧是特助，连盒饭都准备好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
“阿瑾，陆总他……”他一定把我们忘了吧。
北堂瑾抽了抽嘴角:“各位稍等片刻，我去看看。”
boss，你是钻进手机里接电话去了？还是在自家公司总部迷路了？！
北堂瑾马不停蹄地往总裁办公室赶，十分担心自家boss是不是接完电话后饿晕在了办公室。
……
两个小时前。
纪宛然坐在盛世总部大厅的休息区，抱着保温盒等陆怀之安排人来接她。
真是失策，她怎么忘了，盛世集团总部，怎么可能随便放她这种闲杂人等上去。
应该早点跟陆怀之打声招呼的。
纪宛然叹了口气，目光在灯光辉煌的大厅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手里的保温盒上。
本来怀着女人的小心思，想给他一个惊喜的……这下好了，惊喜不成，反而给他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纪宛然还在唉声叹气，身后有高跟鞋踏过大理石的声响由远及近。
“白小姐，您来了。”前台的迎宾小姐语气客气，柔媚有笑，意有所指，“陆总还在开会。”
“我知道。”女人软软一笑，“我就是听说他在开会，所以才过来的。”说完，把拎着的保温盒抱到怀里。
“白小姐这么用心，陆总好福气。”把女人指引到电梯口，女生按下电梯，“说起来，那边那位小姐也是来给哪位领导送宵夜的，不过没有预约，便让她先在那边稍等片刻。”
“嗯？”白渺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开玩笑似的，“那人戴着口罩，你们就不怕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啊……”前台尴尬地笑了笑，“她刚刚打过电话了。”
“这样啊。”白渺得体地一笑，“既然打过电话，让她和我一起上去吧。”
“这……”这不合公司的规定。
“放心吧，陆总问起来，我会说是我带上去的，没关系。”
白渺这么说，前台只能过去叫了声纪宛然:“小姐，您可以上去了。”
“嗯？”隐隐听到她们的谈话，纪宛然神色不动，淡淡道，“不用，有人下来接我。”
那女人来找陆怀之的啊，专门来送宵夜……真巧，和她的目的一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