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万籁俱寂之时,唐衡端来饭菜来喂我,他看我的神情时而恍惚,时而认真。
我已饿得有气无力,他喂我,我便吃,但是吃之前我定要让他先尝一尝。
吃饱喝足,我不安地扭动着,浑身被粗糙的绳子硌得难受。唐衡坐在床畔边,不言不语地看着我出神,看得我渗人。
几分钟后,我的皮肤被绳子给磨红,我无奈地吐了一口浊气,嫣头耷脑地认命。
唐衡的身形微动,他似乎回神了,他一扯绳子将我拽了过去,我讪讪地笑,“我...我不动了,大哥,别生气,我...我皮糙肉厚得过且过。”
出乎意料的是,唐衡竟默默地帮我解绳子,他的手绕到我身后解弄,那双手臂避免不了地拥着我,我的头极力向右偏去,不想碰到他的脸庞,一靠近他,我便浑身发毛。
许是想到他曾辣花摧残手,双手已沾满了女人的血,便从心底开始对他有着深深恐惧。
身上一松,粗麻绳被唐衡扔到了地上去。他顺势将我推到床上躺下,亲密地搂着我,他还在我额头上缱绻一吻,我僵硬着身子,暗道:他该不会把女人睡了才去活祭吧?
我在心中哭天喊地,面上故作轻松道:“大哥,我一女孩子清清白白的,你...。”
唐衡当即打断了我的话,他不咸不淡道:“清白?脸皮够厚,你跟过了杜若笙还敢跟我说清白?”
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正主,而我偷人了似的。我也知道不能同疯子狡辩什么,便应承道:“是是是,大哥说得都对,可是我习惯一个人睡,你在这...我睡不着。”
“睡不着?”唐衡的声音尾调提高,“那么,我们可以做一些该做的事。”
他欺身作势压来,我赶忙地摇头改口道:“不不不,睡得着,我睡得着。”
唐衡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强硬地非礼我,他又来解我的衣裳,我猛得一脚将他踹开,立时拔下簪子,就把簪子的尾部对准脖子一戳,毫无自知之明地威胁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自裁。”
唐衡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他突然把手伸过来稍微用力把簪子往里一送,我的脖子就被刺破了点皮肉,我欲哭无泪。
唐衡一脸冰冷,他低缓道:“你真的...想死吗?”
我面露委屈,眼神可怜,硬生生地挤了一点泪花儿出来。“不了。”
唐衡的手陡然一松,他将我头上的簪子悉数取走,并补充道:“没收,免得划伤了本少爷。”
我稍微碰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唐衡携着几支簪花跨门而出,不忘反锁上门,我在屋里四处寻找出口或是能藏身的地方。
最后我藏进衣柜里躲着,又拿起里面的衣裳把自己给笼上,我低头嗅了嗅,这些衣裳有一股子霉味,似乎放了很久,还有一点点的黑斑。
我的后背逐渐冒起冷汗,这难不成是...歌苓的衣裳?还是那些被生祭的逝者的衣物?心里不禁瘆得慌,想开柜门出去忽然又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吱呀”。
于是,蹲在衣柜里一动不敢动,我深觉自己命途坎坷,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我不断地祈求杜若笙来救我,在双手合十之时。
猝不及防地看见衣柜的缝隙里,有一双略带血丝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里面。
我吓得险些大叫,忍不住地哆嗦身子骨,我捂紧了嘴巴,本能不敢动。
我不动,缝隙里的那双眼睛也不动,唐衡实在比鬼还可怕,我的精神已是濒临绝望,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我率先败阵。
我颤巍巍地伸手打开柜子门,唐衡缓缓地起身,退后了几步,又一动不动了。
我讪讪笑了笑,腿麻而且发软,我的脚踏下去之时,控制不住地摔倒了。
我下意识地抱住唐衡的腿,他拎起我的衣领将我给提了起来,我巴眨着眼睛,笑哈哈地挥手,“嗳,一看你就不是个会玩躲猫猫的人,我既然藏在了柜子里,你找到了,就应该把我找出来,不是像你那样往里面看的。”
我缓解气氛的话似乎有点效,唐衡微微翘起嘴,他的眼神清远柔和,“嗯,以前跟歌苓玩捉迷藏的时候,我找到她,就这么看着她,她每次吓得尖叫,然后出来打我一顿。”
此刻的唐衡似乎没那么恐怖了,我心一狠,以毒攻毒地尖叫一声,接着胡乱地往唐衡身上打,我在他脸上啪啪打了好几个巴掌,爽之。
唐衡沉着脸,将我的双手死死反扣在了背后,他愠怒道:“你...,”半天,他蹦出了两个字,“有病?”
我无辜道:“这...是在帮你回忆幸福往事啊,怎么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呢。”
“......。”
唐衡无言,他的嘴边转瞬即逝勾了一个弧度,又把我送去了床上。
我急得满头大汗,便同他闲扯道:“那柜子里的衣服生霉,该拿出去晒一晒了。”
他瞥我一眼,别有深意地说:“你要穿吗?就是几个死人穿过的衣服。”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往墙角里缩,尴尬地笑道:“不,我没那喜好。”
唐衡过来拥着我睡觉,没有再动我。我守株待兔地等他睡着,想等他睡后悄悄溜走,可他的呼吸很轻,平常也不爱动,就不知他有没有在睡。
我慢慢地转身对着他,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微微松动,等我转过来后,他又搂紧了我。
他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我,我故意抬手把他的眼皮抚下来,像是在让死人安歇一样,我叹息道:“歇息吧。”
他唔了一声,逐渐抱紧我。
我装睡了许久,大概有一个钟头,我睁眼后看见他闭着眼睛,就小心翼翼地扒开他的手,准备逃跑。
冷不防地听见上方那人道:“干什么?外面有人守,别费力了。”
我硬着头皮说:“人有三急,想方便。”
于是唐衡吩咐人带我去一趟茅厕,他的确放心我在府里走动,府里的守夜人很多,几乎每走一段路就有几个壮丁。
逃出去无望了。
我随遇而安与唐衡同床共枕,他没再非礼我,我将就着歇息。他暂时未露杀意,我料定他先奸后杀,所以必得保住身子。
次日黎明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还听见了阿正疾言厉色地问话。我猛得惊醒,神色飞扬从塌上坐起。
唐衡阴着脸,他皱紧了眉头。
大门忽然被人撞开,迎面进来的是那袭不凡的身影,杜若笙一脸寒霜地立在门内,他的眼神深沉冷冽,鹤立的身段周身有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我来不及穿鞋,欣喜若狂地朝杜若笙跑去,双脚才落地,就被唐衡扯住了衣服。
我眼眶发热地冲杜若笙喊道:“三爷,你可来了,他抓我想拿我当祭品,我跟他是清白的。”
杜若笙脚步凌乱地上前来,他攥紧了我的手腕,想将我拉到他身边儿去,背后的唐衡发力扯我,我便卡在了中间进退不得。
唐衡淡淡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会什么都没做?我这次带赵绮君来,是想和她成亲,你放手。”
杜若笙那张深邃的五官里透着一股愠色,他尚能保持着理智,瞋目切齿道:“唐衡,别蹬鼻子上脸!自从歌苓没了,你变得越来越离谱,我知道你想报复我,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的人。”
唐衡抓紧了我的另一只手,他神色认真道:“杜若笙,这次我是认真的,没有报复你的意思,对你来说这个女子也许并不重要,可对我来说,是难得一见,我低声下气的请你,把她让给我,行吗?过往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杜若笙用力把我往他那里扯了扯,他蹙起眉宇,轻轻捏起我的脸东看西看,接着便对唐衡隐忍道:“她哪点像歌苓?这次的事我不跟你追究,是我欠你的,所以我忍你,我会帮你找一个跟歌苓长得像的女子,你松手!”
唐衡温柔地看了我一眼,他摇摇头道:“不,你错了,皮不像,骨像,要空洞的躯体又有什么意思?你的眼睛出名的毒辣,你选中了这个女孩子,又有多真诚呢?不就是拿她当工具,去挤兑白曼薇的地位吗?”
杜若笙的面容上逐渐布满了寒气,神色森冷,锐利。他压低了声音,强硬道:“唐衡,别逼我,我忍你,不代表会无限的忍让,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僵持了没多久,杜若笙一拳头挥到了唐衡脸上,他泄愤地揍人。唐衡半点不还手,只是低低地笑着,他斜嘴挑眉道:“有种打死我啊,跟歌苓一起死在你手上,也算跟她成了对。”
杜若笙的身影一顿,他绷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那张侧脸灰暗难看,他戟指怒目道:“你闭嘴!!”
唐衡弯起嘴,神态有些疯魔,他叹息道:“怎么,戳中你痛楚了?你不是对我很愧疚吗,不是说要偿还我吗?给一个女人,有那么困难吗?”
杜若笙紧紧咬着齿关,他的脸色冷若冰霜,他缓缓直起身子,目光泠泠,抿嘴道:“当年的事本就是无心之过,与我并没有太大关系,你怨我这么久,我认了,可是你要再得寸进尺,别怪我从此翻脸不认人。”
言罢,杜若笙将我一路拽了出去,我听见唐衡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还真是推的一干二净!你有本事把歌苓还给我啊!!”
唐衡的叫声极度愤怒,他好像在砸屋子里的东西,隐隐能听见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不由地抱紧了杜若笙的手臂,他的神色极差,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霾,令人生畏。我没敢言语,默默地跟在他身边走。
杜若笙这一回带了一大群手下来,他们都穿着黑色中山装,神色肃穆,步伐凌碎。而且目不斜视,没有半点说话之声,气氛庄重规矩。
一路出了这座宅子,我才看清此处是个乡镇。
上车后,杜若笙疲惫地捏了捏鼻根,他把我揽到怀里,将下巴磕在我的头上,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对不起,连累你了。”
我立马翻起眼皮,贴心道:“不关你的事,唐少爷脑子不正常,我们不跟他计较,那个...你看看我穿戴整齐,我真的是清白之身。”
杜若笙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温柔,他揉揉我的头,浅笑道:“我信你。”
他毫不犹豫的相信,叫我生出感动之意,旋即,我连忙问道:“对了,我失踪你怎么找到的?耽搁了进度,布先生他们可有生气?”
杜若笙回想一下,沉吟道:“起初有点生气,找的天翻地覆,后来许清河说唐衡来过,大家就开始担心你了,我最初去了唐家找人,一无所获,后来我想起唐衡在这小镇上有一处密宅,就连夜赶过来了,这处宅子我从前找他的时候查过,只是没打扰过他,所以他以为我不知道,我还真是担心迟来一步你就变成祭品了。”
祭品二字,叫我哆嗦了一下,我又问道:“唐衡抓过几个祭品?没人管他吗?”
杜若笙望着窗外,他侧脸的轮廓有着淡淡光晕,静默了一会儿,他回答:“唐家给他撑腰,他杀人放火没几个人敢管,好像死过三个女子,其中两个女子,我派人救下了,许清河也救过一个。”
歌苓的事是杜若笙的禁忌,我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唐衡在这个小镇上为非作歹,确实没人敢管他,平民家的女儿死了,给点银子就能安抚,悲哀。
从小镇出去的路径蜿蜒崎岖,比较隐秘,大半天才回到了省城内。
杜若笙先把我带回了紫荆园修养,他说我受了惊吓,要我休息两日。
布鲁克那边他会派人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