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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卖花2

自从在夜巴黎卖花后,我就没有再换地方,一则此处人流多,来夜巴黎的贵客出手大方,偶尔会得一些赏钱;二则我能在门外偷学唱歌,里面娓娓传来的歌声虽然不清不楚,音调总是在的,哼着哼着就学得差不多了;三则能看见当红摩登女郎在此出没,不用像旁人一样出钱又出力,我在原地便能看到。

我曾经因为好奇问过路人,为什么白曼薇已是黑白电影的明星,每个星期却还来歌舞厅里唱歌?那人告诉我,因为白曼薇是从夜巴黎被杜三爷捧起来的,而夜巴黎是杜家名下的产业。

答案呼之欲出,白曼薇在替东家撑场子。

每次她来主唱的时候,夜巴黎是最拥挤的,我在大门口隐约听过她的歌声,她的歌声如她的长相一般,引得人心荡意牵,别说我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如此,那些男人更是想一抱美人归,可惜白曼薇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动的,他们顶多一饱眼福。

每一次白曼薇来此,杜三爷在那天也一定会到场,散场后,他有时会携着白曼薇一起上车,有时匆匆忙忙的先行离去,我每次都目送着他或者他们离去。

白曼薇名利男人双收,一出场永远是最夺目的那位,杜三爷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温柔到让我这个旁观者有些发醉。

他在她耳边旖旎咬字,他替她打开车门,他轻揽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他永远保持着绅士风度,他对她的一切体贴,艳羡了夜巴黎所有的女子。

听人们说,杜三爷宠了白曼薇将近三年了,在她还不那么出名时,杜三爷一眼就相中了她,在往后他为她铺下最平坦的路,让其扶摇直上,经久不衰。

然而这美好的一切,我眼中浪漫美丽的童话,有一天支离破碎了。

他和她的三年尾至,是一个冷嗖嗖的冬日,我如常在夜巴黎门口卖花,晌午,白曼薇扭着芊芊柳腰,手上提着一个精美时髦的黑色皮包,脚踩一双红色高跟鞋“踏踏”入门。

她来时,脸上的神色并不好,有那么一些憔悴,妆容比以往浓重。要是在平常她会顺手在我这处买一只黄玫瑰,然后调皮地眨着眼睛,唤我小弟弟。

我身上穿了灰色旧衣,脸上掩着一块颜色不鲜艳的围巾,这令我看起来不辨雌雄,但我还是会向她解释,我是个女孩子。

她很任性,只管叫我小弟弟,固执得叫人无法生厌,如果换成一个丑八怪执意叫我小弟弟,我会生气。

她还对我说过,要是我不让她那么叫,她就不再光顾我了,由此我便默认了小弟弟的称呼。

最近,白曼薇的脸色都不太好,杜三爷也没有再来接过她,我有些替他们的感情担忧,真是可笑的担忧,我应该多担忧担忧自己,房租、生活、吴独眼的通缉都将我的精神绷成了一根易断的细弦。

我竟还有闲心替别人的童话操心,也许我自小所面对的颠沛流离、人情冷暖、丑陋肮脏,让我喜欢上了看见美好的故事,那将让我不那么压抑。

我总会试着忽略黑暗,发现美好,从而让自己好过一些。

那是十六岁半的绮君,最生机勃勃的时候。

白曼薇进门不久,那辆熟悉的黑色大车毛毛躁躁停在了不远处,司机还没来得及开车门,杜三爷就提前从后座下来了,他那双眼睛如同夜晚寒星,除了孤高的冰冷,再找不到平常能见的温柔。

杜三爷理了理西装外套,不紧不慢地走进夜巴黎,他的脚步声很沉闷,一双手放在裤兜里,脊背挺得笔直,他宽厚的背影高大而颀长,无端让人感到暮气沉沉。

不出十分钟,杜三爷紧捏着白曼薇的手腕,将她从夜巴黎拉拽了出来,他的动作很不绅士,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行为如此粗鲁。

白曼薇满身的酒气,她站不稳,又因为杜三爷的拉扯,所以摔倒了。她只是醉沉沉发笑,她抚着那头黑色的卷发,笑得莫名其妙,她盯着杜三爷,说了一句活该。

他骤然将白曼薇往台阶下拽,此时围观的人并不多,我放下花篮急匆匆地挡在白曼薇面前,对杜三爷底气不足道:“她醉了!别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不能对女人那么粗鲁。”

我怯怯地看着杜三爷,他幽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人,眼神不怒不喜,语气平静道:“让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白曼薇在身后轻扯我的灰衣,她说话含糊不清道:“小弟弟,惹不起的人别惹,他愿意扯就让他扯,呵,反正也扯不了多久了...。”

她说着说着捂脸啜泣,哭得断断续续,我扭头同情地看她几眼。等我回头后,双腿虽然有点发抖,我还是做出了母鸡护小鸡的模样,朝杜三爷嗫嚅道:“你好好扶她吧,你让她出丑了,明天的报纸上会有难看的新闻,”我又补充一句,“正常人都知道不能和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

杜三爷的神情越来越阴郁,他冷笑一声,磨牙道:“那你又知道那个醉酒的人,在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吗?不知道的话,就别私自管别人的家事。”

我的底气彻底没了,他的话不无道理,我小步小步地挪到一边,低头讲道:“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别动粗。”

因为阿麼告诉过我,好男人从不对自己的女人动手。

“从不。”杜三爷不冷不热地瞥了我一眼,他上前将白曼薇横抱起来,脸上的神色冷峻极了。他打开车门将白曼薇使劲儿扔进了副驾驶,像是在甩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黑色大车的尾部排放了一团灰气,它非常快的离去了。

时隔半月的样子,白曼薇再没来过夜巴黎。

杜三爷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口,我以为他要进门时,那双黑皮鞋缓缓顿住了。杜三爷站在白曼薇的海报前,他定定看了海报一眼,将右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毫不犹豫且干净利落的将那张海报从门上撕了下来。

我惊讶地问:“你...为什么要撕呢?”

杜三爷缓缓转身,朝我走近几步,他放大的容颜清俊极了,他一把将那团海报塞进了我手里,声音沉郁道:“看来你很喜欢一个即将过气的明星,送你了。”

我没缓过神来,杜三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我往里门里一探,他徐徐走在红毯上,两边的侍应生恭恭敬敬地鞠躬唤他三爷,他没有任何回应,暗淡的影子很快消失在了转角处。

门里的侍应生看见我后,吆喝几声将我赶了出去。我站在繁荣的街道边,手里轻捏着那团海报,手背上似乎还有杜三爷冰冰凉凉的余温,我发呆了半天,直到有个先生问我买黄玫瑰,我才回神。

这位先生似乎刚从夜巴黎出来,他的长相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仿若有春水起伏,整张面貌令人眼前发亮,他似乎比女子还要美,美得却不妖气,甚为阳刚。

我连忙从花篮里找出一株黄玫瑰给他,他快速瞄了眼我手上的花,轻笑道:“谁要一枝?全部,花篮一起,多少钱?”

我咋舌道:“真的?!”

他点了点头,“小弟弟动作快点,我回家还有事忙。”

看此人穿着不凡,格子西装里套了一件马甲,衣服上还有金色的珠宝花针。我便抬手比了三根手指,厚颜道:“三块大洋。”

“哟,这么贵。”年轻男人的语气很是平淡,他随意从包里搜出一把皱皱的零钱放在我掌心里,然后夺走花篮,动作利落地上了一辆电车,他从透明的窗口后冲我挑眉一笑,用嘴型无声改口道:“小妹妹。”

我低眼看手,将一张纸钱扒开后,发现里面足足有五块大洋。我最近真是走了狗屎运,房租费都已经攒足了,超出的赏钱可以拿来补贴自己,例如买件衣裳,买些吃食。

我不禁叹道,夜巴黎真是个风水宝地。

此刻还早,没人嫌赚钱多,我准备回租房一趟,再拿些花来卖。回到租房里,因为大半的地方都被拿来搭暖棚种花了,所以我很小心地绕到床边,从裤包里搜出那团海报,理平上面的褶皱后,我将白曼薇的海报贴在了墙上。

掀开小暖棚,从花堆里面剪了一些黄玫瑰下来,用纸盒装好后,我步行去了夜巴黎,且在路上边卖边走。

花卖得很快,我去花鸟市场进了几次货,同老板算是认识了,他给了我熟人价,在成本上降低了一些钱,因此我的收入利润比较多。

我屋里存的钱够生活一阵子了,可是我不敢停止赚钱,一空闲下来便感到心慌,脑海里时常想起吴少爷的死,夜晚做噩梦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谢白,阿麼,剪花娘子常常钻进我的脑海里,我很怀念过去那些温暖。

下午的生意不如意,到了晚上还有五六朵没卖出去,这是我第一次没把花卖完,花朵最好不留夜,因此我去别处游荡了一圈,卖掉了三朵,还剩两朵我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卖。

路过夜巴黎门口时,杜三爷脚步不稳走了出来,似乎是喝醉了,但他的克制力很强,除了身影略微踉跄,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没有发酒疯,没有胡言乱语,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杜三爷从没买过我的花,我也从没向他推销过。此时,我看着手上的两株黄玫瑰,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将花递到了他面前,我的声音不算大,“黄玫瑰送给你,别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杜三爷慢慢顿住了脚步,他距离我只有一步的位置,他的鼻息很浓重,喷了我满脸醇香的酒气。他怔然地看着我,勾起唇角,好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女人如衣服?”

我立马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缘分终止,如果她好,你便把那段情当作一道风景,如果她不好,你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如果你还爱她,就去追,买醉有什么用呢?”

杜三爷突然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在我头顶上摩挲的感觉很奇特,痒痒的,舒服极了。

他放下手后,叹息道:“我和她之间,没有好不好之说,”慢慢的,他眼中冷光毕现,微微扯嘴道:“不过,我确实浪费了三年光阴。”

他从我手中接过黄玫瑰,嗅了一下,然后越过我径直走向那辆黑车,车门一关,那道黑影模糊映在窗上,汽车启动,他越来越远。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脚步轻快走向街道,橘黄色的路灯下,我的身影被拉得斜长,我用一双手做出老鹰的形状,一路玩着,用手“飞”回了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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