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阁内。
这日清晨,丽妃在宫人的服侍下,从榻上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爬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嚷嚷:“都是死人?快给本宫捏捏肩膀,还有这腿,这儿,哎呀,你轻点儿,你想痛死本宫?”
“娘娘此番遭此大罪,都是掖庭那蹄子害的!”丽妃的贴身女史澜儿一边帮主子揉捏,一边恨恨地骂道。
“叫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呢?”丽妃咬牙切齿地问道。
“奴已亲自吩咐了掌事姑姑,让她悄不蔫儿地收拾那贱人。”澜儿凑在丽妃耳边,低声回禀道。
“可别露出马脚。”丽妃檀口微张,得意地笑道。
“吴大监盯的紧,掌事姑姑原本不敢下死手折磨那蹄子。
后见娘娘给的银子丰厚,那老货见钱眼开,便应了。
娘娘放心,掖庭里的那帮人都是折磨人的好手,够那贱人喝一壶的。”澜儿一阵表功,在主子面前摇尾献好。
“这事你办的不错,这支簪子赏你了。”丽妃掩口而笑,从梳妆台上随手拿起一根赤芍金丝镂空珠花赏给了澜儿。
“谢娘娘赏赐。”澜儿喜上眉梢,将珠花塞进了袖管中。
掖庭内。
天刚亮,掖庭内的各个宫人住所里已开始忙碌了起来。
水柔仪微微动了动,便扯着了背上的鞭伤,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从石青色硬板床榻上坐起。
“二姐姐,你这伤口今日该上药了,妹妹帮你。”水锦绣拿着一个白瓷药瓶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锦绣,有劳你了。”水柔仪勉强扯开嘴角笑道。
“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水锦绣笑吟吟地说道,轻轻地拉起水柔仪的月白色绣百合纹内衣,在那道鞭印上涂抹些许药粉,并不时地吹气,“二姐姐,你忍着点儿,马上就好了。”
“没事,我还------挺得住。”水柔仪疼的大汗涔涔,脸色愈发苍白。
上完药后,水柔仪随意绾了个小流云髻,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赶到饭堂,却被打饭的宫婢告知已没了早饭。
“你们都是猪吗?都被你们吃了,我们吃什么!”水锦绣见众人碗中堆的满满的,而饭桶中空空如也,她气呼呼地骂道。
“你起晚了吃不着饭,这能怨的了谁啊,该,该,该!”一宫女讥诮道。
“都赶紧吃,吃完好干活!”掌事姑姑自顾自地吃着早饭,连连催促宫人去干活。
水锦绣犹自嘀咕个不停,水柔仪冷眼睨了众人一眼,抬脚就走了出去。
见浣衣池旁堆着一堆脏衣服,小山似的高耸着,她二话不说,便开始打水清洗。
“喂,你过来,把清洗好的衣物给长乐宫送去。”掌事姑姑命人将一摞熨烫完毕的衣物交给水柔仪,“快去快回,洗不完衣服,中饭就甭吃!”
“是,姑姑。”水柔仪望着眼前这许多的脏衣服,柳眉微皱,从小婢女的手中接过一个雕绘着蝶恋花纹的黑色漆盘,依命办差去了。
长乐宫。
“姐姐,这是长乐宫的衣物,已清洗妥当,烦劳姐姐查收。”水柔仪走到长乐宫前,扣了扣门,见有人出来,便躬身将盛满衣物的漆盒递了过去。
“果然是你。哼,进来说话!”正在四处督促宫人们清扫的女史,听到了水柔仪的声音后,撂下众人,直扑了过来。
“是------是------”水柔仪柳眉微挑,可怜巴巴地应了声是,硬着头皮进了长乐宫。
“公主,这是掖庭浣衣处的婢女,老奴看着眼熟,便擅自做主让她进来了,请公主恕罪。”女史恭顺地上前回禀道。
长乐公主放下手中的白玉梳,淡扫了水柔仪一眼后,脸色微变:“你生着一张巧口,又长着一双巧手,过来伺候本宫梳洗。”
水柔仪肝胆俱颤,两手搓弄着衣角,迟疑着不敢上前,手脚无措,甚是惊惶。
长乐公主眼色严厉,眸中冒火:“怎么本宫还使唤不动你呢?”
“奴愚笨,怕伺候不周------”水柔仪嗫嚅道。
“本宫让你过来!”长乐公主怒拍荔枝纹紫檀方桌,厉声呵斥道。
“是”水柔仪知道在劫难逃,只好小步移挪了上去。
长乐公主端坐在铜镜前,细细打量镜中的水柔仪。只见她蛾眉紧蹙,神色惶恐,哀哀戚戚的,甚是可怜。长乐公主略略消了气,面色稍缓。
又见她面色苍白,唇色全无,正在挽髻的双手也红肿的犹如馒头,那怒气更是散去了一大半。
“在掖庭的日子怕是难捱吧?”长乐公主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红珊瑚番莲花钗,淡淡地问了一句。
水柔仪悄睨了镜中人一眼,但见长乐公主云鬓蓬松,娇媚鲜妍,宛若娇花照水,又见她慈眉善目,神色柔婉,她心头回暖:“谢公主关怀!”
自从进了掖庭,水柔仪才知人心寒凉。
掌事姑姑百般折磨她,一众宫人亦是冷言冷语,暗中给了她不少零碎罪受。
现下,长乐公主虽是板着脸,但言语中沁着关切,让她顿感欣慰。
水柔仪只顾着发呆,手上没轻没重,一不小心便扯疼了公主的头皮,公主“嗳”地轻呼了一声。
“大胆贱婢,竟敢谋害公主!来人,把她交给慎刑司------”女史赶上前,夺过水柔仪手中的玉梳,将她推倒在地。
“算了”长乐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见水柔仪卧倒在地,久久起不了身,长乐公主心中起疑,又见她汗如雨下,她越发狐疑起来。
末了,长乐公主细细扫了水柔仪一眼,这才发现她的后背上已是嫣红一片:“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奴------奴没事------”水柔仪喘着粗气,杏眼微睁。
“宣太医来瞧瞧。”长乐公主命人掺起水柔仪。
“公主好意,奴心领。只是,还请公主不要声张才是。”水柔仪摇了摇头,皱眉求道。
“这是何故?”长乐公主一脸不解。
“公主,奴这伤是怎么回事,不用太医诊治,奴心里有数。只是,公主您能救的了奴这一次,那下一次呢?”水柔仪苦笑连连。
“去看看她的伤势。”长乐公主听后,神色凝重,示意女史解开水柔仪的衣衫。
“这------”女史验了验后,微微颔首,“公主,她身上的这道鞭伤本是小事,抹上药物,不过三五日便可慢慢愈合。
只是有人故意在她的伤口上涂抹了化瘀粉,令这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何人如此歹毒!你说出来,本宫替你出气!”长乐公主义愤填膺。
“奴不知,谢公主挂怀。”水柔仪浅浅一笑,眼中俱是感激。
“枉你在皇兄面前巧舌如簧,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连谁害了你都不知!去查,一定要把这个歹人给本公主揪出来!”长乐公主愤愤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