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宇哪里不懂他想要让他帮他灭敌的心思,只是那被逼退京都三城之外隐居的耻辱,再也无法让他继续与他称兄道弟。
他现在所愿的,只有带着他的妹妹安全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皇上请恕罪,贱民这几年做惯粗活,喝惯粗茶,这歼灭敌人的手早已生疏。歼灭逆贼这种事情,望皇上还是交给护国大将军来做,贱民来这只是为了护送舍妹离开。”
梁清宇弯着腰,以无比卑微的姿势恳求着。
这让赵治起更拉不下脸来请他帮忙,他扭头看向清茶,却触碰到一双无比淡漠的眼眸,他心一惊,那想要开口让她跟他一起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治起想要她在这时候离宫的心思清茶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他无非是想要让她走在最前头,帮他和安予心吸引那些逆贼的注意力,替他们两人打掩护,做替死鬼而已。
只是赵治起怕是找错人了,她可不是个什么忙都会帮他做的烂好人。
况且他们之间连朋友都不算,夫妻情分更是没有,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她凭什么要对他拼死相救。
就算她的身体体质与常人不同,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比不过那些武功高强的人。
清茶往后退两步,拒绝跟他走的意思已经表示得非常明显。
“那么,皇上请多保重,贱民先安全护送皇后秘密离宫。”
梁清宇也往后退两步,与清茶站在同一阵线上,腰微弓当作是离别礼,头也不回的护送着清茶离开。
远处火光飘然,不知道哪个宫中着了火。
清茶没有回头去看赵治起现在的脸色如何,也没有去想他孤身一人站在这清冷的月色底下是多么的孤立无助。
她一直往前走着,在梁清宇的保护下踏出宫门,挣脱开后宫这座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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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看这支发发簪素雅清丽,红竽觉得这和你很是相配呢!”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红竽手拿着一支簪头用细珠串成牧丹花的发簪递到清茶的眼前,挡住她那挑剔的眼光。
清茶蹙眉,不满的拿起她手中的发簪。
“红竽你这张小嘴可真够甜的,这簪子是好看,不过我总觉得缺了什么,大嫂,我说的对吧?”
清茶把发簪递给站在她身旁的女子,听到她的话,那女子温和一笑,右手抚摸着已经隆起来的腹部,用左手接过她递来的发簪。
“嗯……”她认真的看了几眼,“我觉得挺好看的,红竽的眼光素来不错,清茶你要不要试戴一下。”
“不要,大嫂若是看着喜欢,你自己戴吧!”
清茶已来到这个时空活了八年,可关于发饰的审美还是和她们有所出入。
她们喜欢簪头别有花鸟之类的,而清茶则喜欢那上面别着的东西尽量精致一点,不要那么夸张的的。
清茶挡住女人递来的手,低头把目光重新放在小摊上。
距离宫中发生变故已有十天,清茶和红竽跟着梁清宇一路往南走,走了约莫三天才来到八年前梁父找的住处。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虽然远远比不过将军府气派,不过也算是整洁美观,清新淡雅。
梁清宇于前两年娶亲,虽然她这个做亲妹妹的当初没有到场,不过正如梁父所言,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
梁父的一家人里面并没有赵治起,早在清茶坐马车离开京都后,一个名为刘杨的男人已经登上皇帝之位,手下臣子一个也没有处决,后宫中的女人也是,只有皇上换了和皇后之位悬空,宫中一切都没有改变。
众人都在私下议论赵治起,说他是不是不怎么受人待见,怎登基十几年,竟连一个忠心的臣子都没有,让新帝可安心用旧臣。
后来有人解释说刘杨新帝刚立,不想过分杀生,又有人说这位新帝是众臣拥立的,众臣不喜赵治起已有多年。
众臣不喜赵治起这点清茶认同。
赵治起独宠安予心这事不仅后宫,朝前的人也是知道的。
看着自己的女儿一个个送进后宫只能熬月俸,与孤独为伴,做父母的怎能不心疼。
他们当初把她们送进宫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官路比较好走,可当真的看见她们孤独受苦,那些臣子又怎能不恨。
清茶不管朝前事不好猜这次赵治起被篡位的原因,她只听说他一人带着一个嫔妃逃离敌军的追捕,被逼至悬崖边不甚落崖,等敌军下崖寻找时,只看到两具相隔得甚远的尸首。
民间都在传赵治起一定很爱那位嫔妃,至死都在保护着她。
又有人传赵治起爱的人是前皇后,会带着一个区区只是嫔妃的女人离开,不过是为了吸引敌军的视线。
更有人说那嫔妃一定非常不愿意跟着赵治起跳崖,否则尸首怎会相隔得甚远。
不管他们议论得如何,天元朝都已经灭亡,仅在这世间留存了十二年。
十二年……
这对于清茶来说还真只短。
“这支看着好像很不错。”
清茶挑起一支非常朴素的银簪子,在红竽的帮助下把它别在发髻上。
集市热闹,人来人往的,清茶她们这边热衷着挑簪子,不远处离清茶有十步开外的摊子前,刘杨也在挑着扇子。
无意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呆站在原地,却没有举步上前。
那天夜里就算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利剑依旧淡然的眸子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置生死于事外的坚韧,他恐是很难在第二个女子身上寻。
那天夜里他为了对付那昏君只能让手下的人去看管她,却不想她还是被人救走了,救走她的人还是听雨楼的人。
“皇……公子,楼内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随从毕恭毕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杨收回打量那人的视线,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再扭头去看时,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
心间空落落的,刘杨忽略掉这股奇怪的感觉,只想着日后或许还会碰上面。
却不想这一面他等了四十一年才碰上,而她的容貌不变,如果不是听她搀扶着的女人唤她为清茶,他都要怀疑这人是她的女儿或是孙女。
他愣愣的看着她,看着她与他擦肩而过却不识,看着她那双明媚的眸子仍旧闪动着任由天地突然崩裂都淡然的眸光。
“清……茶……小姐,你还是不要扶我了吧!这感觉怪怪的,明明你才是我的主子。”
红竽有些不习惯的叫着清茶的名字,谁能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会需要自己服侍大半辈子的主子搀扶。
清茶没有放手,她只是若有所感地往身后看,朝那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老伯点头微笑,这才侧头看向红竽说:“红竽,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男人过日子,我见刚才有一位老伯一直在盯着你看,明显是对你有意。”
“清……茶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成什么亲,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帮你做做糕点就好。”
“那好吧!”
清茶把这刚起的牵红线的心歇下,搀扶着红竽在集市闲逛。
岁月静好,这一次她在这个时空一直待到红竽离世后的第三天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