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过了几日,很是清净,也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净颜每天除了泡茶,就是打坐,完了看看《道德经》,学学聪明智慧。
平时怕见的人多事多,净颜不常出院子,加之李府里的事情有关她的其实并不多,所以过得很清静,府里头上点档次的吃食和小点都供应的充足。半月有余,就又胖了。
恰逢中元节,府里头热热闹闹的张罗了起来,这是净颜以前从没见过的场面,连花开偶有时间不伺候他的时候都要公差。回廊里挂满了灯笼和绸子,远远的能闻到厨房里的香味,府里头人也多了不少,多是艺人。
晚上府里一片火红,映得要烧起来一样,花开忙活了一天之后,给净颜整理着装,镜前的净颜头发轻轻渺渺的披了一身。
“今个儿可累坏了,晚上得赶紧的出去。”
绾好了头发,净颜道:“不急,你先休息,我看会儿书。”
“劳道长体恤,只是宜早不宜迟,还是先去较好。”
净颜无奈,还是墨迹了一会儿才出门。
到了宴席上,已经是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人头攒动,净颜转头看了眼花开,花开尴尬的笑着:“不然,道长咱们先去院里头逛逛?”
净颜无奈的摇摇头,“也行。”
七月中,中元节也叫鬼节,是祭祀鬼神的的日子,源自于道教。不过,看李府的架势,该是没把中元节当个鬼节过,倒成了摆宴的由头了。
还没到春节,府里的一些廊上和小路上已经按照主人家的喜好铺上了层新收的芝麻杆,走起来咯吱咯吱地响,寓意多子多福,节节高。
忽听到远处传来的悠扬的埙的声音,净颜停住了脚步,听了一会儿后,花开小声说:“道长,这是大少爷吹的。”
净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他,李让梨么?
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集,净颜意识到是他之后,越发的站不住了,缓步转身,准备默默离场。
却听得埙的声音忽然停了,李让梨的声音此时对于净颜来说,真比阎王殿里爬出来的鬼还要让人避之不及。
“道长,怎不听完再走,稍作评价也好。”
净颜转过身,静静地向李让梨行了一礼,面容在昏黄明亮的灯光中显得格外的沉静,只是叫人忍不住想在那淡色的唇上点上一点朱红,再脱了……李让梨不禁有些惶恐,不过是个十岁的坤道,自己怎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未免太过于龌龊。
净颜的声音乍然响起,很清亮疏远:“自然是吹的好听,只是怕小道搅了公子雅兴,故未曾……”
李让梨打断了她的客套话,“既然如此,何不听完再走?”
净颜还要讷讷的没说出话来,张着嘴,还想辩解却被李让梨打断了。
穿过池塘边茂密的草丛,李让梨站在净颜面前理了理衣服,把埙记在腰间,“得,请道长一道去大堂,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净颜点了点头,“有劳。”
李让梨听得脑壳都疼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发的牢骚终究还是没说。
随口吟了首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净颜摸不准他是怎样想的,只是顺势赞道,“好诗。”
李让梨道:“你倒是说一句。”
沉默了片刻,便听到净颜的声音划破了黄昏带着冷意的空气:“纵是风尘客,奈何痴情郎。”
李让梨笑,“好个不守清规的道长。”
净颜虽是言语中有笑意,但却很认真,“福主打趣了,不过是应景应时罢了。”一句话堵的李让梨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很快就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堂,席上主人基本上都到齐了,李夫人正与李刺史有说有笑地说着话呢,见着李让梨笑容更甚,声音大了几分:“可算是来了,还带着小道长呢。”
李让梨两手一展,很有风度的行了一礼,旁观净颜,倒觉得内敛含蓄了很多,只是浅浅的走了个过场。
“路上耽搁了些,让父母亲久等了。”
净颜这是第一次见李刺史,无意地看了他几眼,果然是个满脸纵横着褶子的男人,但不猥琐,一脸的正气,还带着几分世俗的算计。
李刺史出声沉稳,“站着做什么,都坐。”
……
今晚的宴一如既往的热闹,主场的晚宴过后,就是自行活动的时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大堂里头出来,府里头一片热火朝天。
芝麻杆踩得咯吱咯吱响,爆竹也噼里啪啦的响着,府里头有点地位的主子们手机头都提了各式各样的明月一样的灯盏,灯火恍惚中,持灯人的脸也显得格外的动人。尤其是李夫人,点了花钿,一身黑色的交领襦裙上绣满了暗红色的花纹。既不刻意显老,更有一番主母的威严,头上的首饰随着主人家有素的步履不杂乱地偶有响着。李夫人提着一笼花灯,手里的皎皎明月映得人格外地出挑。在人群中与李大人有说有笑地,真真是惊艳了时光的美人。
净颜看着自己一身道袍,素色的花灯,不免寡淡。平日里,倒自认为仙风道骨,现在看来,不免有些失落。
听着周遭的热闹,有些孤独,净颜平日里交道打得少,此时是真有些尴尬了,于是带着花开默默的从小路退了。
李让梨正与母亲作别,不经意间看见那个小道童默然离场的背影,片刻也未停留,“让梨先走了。”
李夫人倚着李大人笑着,“快些去吧,别耽误了。”
……
净颜正与门童周旋着,忽然听到马蹄声和李让梨与小厮的说话声,转身果然见着李让梨往牵着匹马往这里来。
门童为难道:“道长快别为难小的了,小的还有差事。”说完就要去给李让梨开门,净颜忍不住跺脚,却又没什么办法。
李让梨经过,净颜一咬牙,拦住了李让梨,“公子,小道想出去,可否行个方便。”
李让梨笑道:“这怎地,我如何行方便?”
净颜只得为难地站在他面前,搅着手。
李让梨叹了口气,“罢了。”转头对门童说:“要有人问起,就说公子带着了。”
净颜忍不住笑的灿烂,“多谢公子。”
李让梨扯起嘴角,“免了。”俯身抱起净颜,一个天旋地转,净颜已坐到了马背上,吓得紧紧地抓住了马的鬃毛。李让梨看到了,忍不住拍她的手,把净颜得手放在马鞍上,“放这儿,别惊了马。”
门童舒了口气,“公子慢走。”
只听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了,李府前的灯笼很亮,门外真的是另一片天地,相较于府里头,门口清静不少。
李让梨一下子跳上马,净颜感觉到身后厚实了不少,很暖。花开没有跟着一起出来,留在了府里头。带着随侍四个,就往更亮的闹市区去了。